又过三天,回京之期已近在眼前,沈浩初却觉得秦婠有些古怪。
她变得沉默,不大理他,每每他说上几句才换她一声敷衍的回应,初时他只当她刚醒精神不嘉,故而也没上心,可这两日观其神色,他却发现她对其他倒都笑语吟吟,独见到他便冷了脸。
“夫人已经睡下。”
这日他早早回来,本想与她谈谈,不料才进屋就听秋璃咬着唇一脸为难的模样。
“这么早?是真睡了,还是装睡?”他问秋璃。
“侯爷,您就别为难奴婢了。”秋璃只好小声道。
“她这两日怎么了?”沈浩初便压低声音问秋璃。
秋璃摇摇头:“我也不知,侯爷还是问问夫人吧。”
沈浩初无奈笑了笑,让秋璃出去,他一边褪外袍一边进了房间。床上的人面朝里边躺着,丝被裹得严实。这几天睡觉她都这样,严防死守和他划清界限般。
沈浩初洗了手,净了面,方到床榻上看她。人包得像茧子,也不嫌热。他探手摸去,从她额上摸出一手的汗。
“这么烫?又发热了?秋璃——去大舅哥那里把军医再请来——”
“诶!”秋璃隔着房应道。
“我没发热。”床上的人猛地把丝被掀下,露出已有了血色的脸。
沈浩初倾身靠近她:“那你是在装睡?为什么?”
秦婠紧抿着唇,怨气十足地看着他,看得他满头雾水。
“我得罪你了?”他好声哄问着,“你说予我听听,我让你出气。”
说话间,他撩开丝被,钻了进去。丝被虽薄,但她裹得严实,此时也热得慌,他再钻进来更叫那热度噌噌上升。肌肤隔着各自的衣料碰在一块,像会烫人般,秦婠飞快踢开被子,红着脸道:“你快起开。”
“不走,除非你告诉我生气的原因。”他手一横,揽住她的腰。
秦婠闷闷地将头转开:“没有!”
“没有?”沈浩初侧身向她,目光灼灼地逼向她眼眸,“你三天没朝我笑过了。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你又受此重伤,走到今日委实不易,难道你想和我置气置一辈子?”
“……”秦婠搓着被角,瞧着这人已然清瘦的面颊,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何寄的身份,却一直瞒着我?”
些话一出,沈浩初松快的神情便渐渐凝起。
“你知道了……”
“早就有些怀疑,只是一直未能确认,那日你和何寄在我床边对话,我都听到了。”她慢慢坐起来,露出丝苦笑。
上辈最怨的人,这辈子最想避开的人,却成了她的生死挚交,多讽刺。
“你我刚成亲的时候,有人曾夜探沈家,从那时起,我就已经查到何寄了。”沈浩初跟着她坐起,见她还在冒汗,便起身给她绞了块湿帕。
“那么早就知道了,你却一直瞒着我?”秦婠没接帕,只盯着他的眼。
“对不起。初时我也不清楚状况,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说出来怕无人相信,也担心你会介怀,索性就没挑明了。后来,你与何寄感情极深,只怕说了徒增你伤感,便一直犹豫至今,原想等你伤愈后再好好说给你知,不想你却先知道了。”沈浩初温声解释着,展开帕子轻轻拭她额际细汗。
“所以……我的何寄哥哥,是真的不在了……”秦婠眼眶一红,怔怔道。
那个在大西北戈壁间陪她玩耍,把她从狼群里救出来的哥哥,真的不在了,即便是她重生回来,也没能改变这个事实。而她最信任的那具皮囊下,装的却是另一个人的魂。借着何寄之名,他肆无忌惮地靠近她。
沈浩初眸色一黯,不知要如何劝慰。
“你明知我怨他避他,还由着他靠近我?甚至将侯府的事交给他?”秦婠抹抹眼,挥开他的手,起身走到屋中。
“那是因为在当时的情况下,只有他最了解沈家的事。”他跟着走来,“我承认此举有诸多不妥,但当时沈家的情况已危及你的性命,我又要离京,实难放心,所以才找遍能找的一切人,而何寄是这些人之中,最能帮到你的。”
秦婠手撑在桌案上,眸目垂落。是啊,何寄的确帮了她许多,多到她根本无法再怨他恨他,就算这一箭还清了这些恩怨,但发生过的事却无从更改,她曾真心视其如亲如兄。
“小婠儿……对不起……”沈浩初大掌抚上她肩头,将人轻轻拥入怀中。
“他……他说想回来……那你会消失吗?我不想再与他一起,不想像上辈子那样。”她红着眼,汪着泪,可怜兮兮。
自从确认何寄是谁以后,她就深深恐惧。他也重生了,藏在何寄的身体里,那会不会有一天他又回来,她睁眼看的男人不再是眼前的沈浩初,而是上辈子避之不及的人?
刹那间,沈浩初明白了她这几日都在煎熬苦闷什么。
她毫无安全感。
“不会的!我和他说清楚了,不会让他回来的。”沈浩初抱紧人,唇落在她眼旁,吻却一星苦涩。
“可你说你要成全我们!”她还记得他最后的话。
“傻丫头,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想和他一起,我才……”
“没有如果!沈浩初,你听着,就算我疯了傻了想和他在一起,你也不许成全,不许!”秦婠攥紧他的衣袖,有些激动。
“好好好,不成全。哪怕你不要我了,我也牢牢守着你,好吗?”沈浩初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心中已是柔情满怀。
秦婠这才抽噎着冷静下来,沈浩初见她平静,忙给她倒了杯水。
“你的伤没好,别这么激动,坐下说话。”他把人拉到椅上坐了,将水递给她。
秦婠抿了口水,又抬头,眸色不善:“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
沈浩初一滞,在她逼人的目光下露出丝无奈的笑:“小婠儿,你这么聪明,其实应该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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