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歇息后,她便振作精神出来,再往宴客处走去。虽然乏,但也没办法,沈家的两个姑娘还在宴上,她不能离开。
没走两步,她就叫人拦下。
何寄靠在殿下巨大的麒麟石像下,似乎已经等了她很久。
“秦舒在南殿。”秦婠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没好声气。
“我来找你的。”何寄转过身,难得温和对她,“你没事吧?”
“能跑能跳,应该没事,多谢记挂。”秦婠歪了歪头,不以为意回答道。
“对不起,没来得及救你。”想了想,何寄还是决定道歉,虽然不知道为何。
秦婠沉脸盯着他,问道:“说得好像要是来得及你就会救我一样。如果来得及,你是救我还是求秦舒?”
何寄顿滞。这个问题,他一时间竟然回不上来。
见他呆住,秦婠“扑哧”笑了:“我逗你玩的,你不用把这事放在心上,我没怪你。”
笑完她又语重心长地开口:“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秦舒,劝你你还不高兴。不撞南墙不回头,算了,不管你。”
男女之情,外人多嘴只会徒惹反感,何寄对秦舒的感情秦婠也无能为力,反正……撞得头破血流之后,他自然知道回头。
甩下一句话,秦婠就已提着裙子远去,留下站在原地久未回神的何寄。
不是因为她的问题太难回答他才答不上来的。
而是因为……这本该毫无犹豫的问题,而他竟然犹豫了。秦舒和秦婠,他应该救秦舒的,可他竟然迟疑了。
————
夜暮垂降,为这一天的繁华染上迷离的美。夜宴开启,戏台上绵长的唱腔婉转演绎着遥远的故事,月下华灯描绘着盛世大安璀璨的色彩,宛如永无尽头的长卷。
楼阁间觥筹交错,衣香鬓影,宴饮正酣。沈浩初向身边的人告罪离席,到了楼外被灯火照得昏暗的园子里。远处青山墨染,草木萧簌,秋夜凉透。
细微的嗡鸣声让他耳根子一动,身形也随之闪开,侧面霜冷的剑刃来袭,堪堪从他手臂擦过。高瘦的人影从他头顶掠过,落在他的对面,锃亮的剑折出银芒,剑尖直指沈浩初。
“你为何查我?”何寄的眼凉得与此时萧杀秋风一样。
“我没有查你,我查的是那日擅闯我镇远侯府的黑衣人。”沈浩初把玩着手中约他出外见面的字条,面无波澜道。
“你为何会认为是我擅闯镇远侯府?”何寄把剑放下,问道。
沈浩初自然有他查案的办法,不过他并不打算向何寄解释,只淡道:“这些眼下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侯,你不打算找办法换回来吗?”
就算今晚何寄不找他,他也已准备找何寄了。
此语一出,何寄当即色变。
很快,他就明白,对方遇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事。
“你是谁?”何寄冷道。他心里不痛快,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却不知道这个藏在“沈浩初”身躯里的人是谁。
“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沈浩初回答他。他的身份若是言明,对秦婠和卓北安的存在,都是一件难堪的事,所以他不打算说。
“你我是不是该想个办法,归还原位?”见何寄不语,沈浩初又道。
既然会换过来,那应该也能换回去才对。
何寄转了转手里的剑,剑光自沈浩初脸上闪过,逼得他不得不眯了眼。
“不必,这样挺好的。”何寄开口,森冷的话语里是三分绝情。
“为何?难道你不想回侯府?”沈浩初大惑不解。
“不回,这是我求来的,我为何还要回去?”何寄不再隐瞒,冷漠笑了。他早已厌倦镇远侯府,厌倦那个樊笼,厌倦无时无刻都压在自己头上的家业大任,他只想做个自由自在的人,不想一世背负着庞大的责任而活,那些兴衰荣辱,百年沈家,他通通不想理。
沈浩初难以理解他的想法:“沈府是你的家,这里有你的家人,你的妻子,你的所有,你难道打算就这么割舍?”
“对。我不要了,都给你。镇远侯府的荣耀,爵位,责任,都留给你。”
包括秦婠。
所有与镇远侯府有关的,他通通不要。
蜉蝣一卷,他只求择命而生,过自己想过的日子,爱自己想爱的人。
为此,他舍弃所有,换来这一世重生。
“我希望你日后……不会因为这个决定,而后悔!”卓北安将字条紧紧攥在拳中,克制着心中番腾的怒火,一字一句道。
“我不后悔。”
————
夜深露重,盛宴已散,马车鱼贯从别苑驶离。
车轱辘吱嘎转动着,带着车里的人远离栖凤山。
秦婠疲于应酬了整日,又饱受惊吓,还要照顾家中两个姑娘,早就累得不行,马车才驶出两步,她便已浑浑噩噩地坐着睡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竟然也醒不过来。
沈浩初心里存着事,今晚沉默非常。车轱辘碾过块大石头,车身跟着震起,身边的秦婠身体一歪,就往他身上靠去。沈浩初轻叹一声,展臂将人揽进怀里,让她倚到自己肩上好能睡得舒坦些。
他侧头望去,小丫头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唇角微微翘起,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可爱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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