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有印象,这沈兴是沈府家生子,没什么大本事,却喜欢给府里年轻的公子爷们带外头不入流的东西,勾诱他们行那起下三滥的事,讨他们欢心。有段时间沈浩初非常喜欢他,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后来不知怎么就淡了。
听秋璃说这几天沈浩初的饭食都是沈兴给送的,她心念一动,又转过头看他。两人靠得近,她脑后绾的发髻随着她的动作在他下巴来回扫,搅得他难受。他手一抬,飞快把她后脑勺的发簪给抽走。乌油的发散了大半到肩头,他舒坦了,她却怒瞪双眼。
眼神交错,没有时间说话,沈兴冒着油气的声音响起。
“晚上再来外头寻我,咱俩好好亲香一回。”
石隙里藏的另一个人并没出来,只有时不时露出的裙裾与汗巾子,那女子约摸正在整理衣裳,只压着嗓道:“冤家,你饶了我罢。你平日里没个正事,我可有一大摊火烧屁/股的事。”
“那咱们几时再会?”沈兴意犹未尽,朝那人伸手,也不知摸了什么,引得里面一阵尖细的喘吟。
“急什么,等你办好了主子的事,自有你的好日子。”玩了一阵,那人拍开他的手,“你可记好了,别办差了。”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不过,你主子到底是谁?竟然想算计……”沈兴欲言又止,眸中几分意味不明的光。
里面那人掷出物,沈兴忙伸手接下,放在掌中掂了掂,露出满意的笑,竟是包分量不轻的银子。
“拿好你的银子,办好这事,少不了你的好处。不该过问的,就不要问了。”才刚还妩媚的语气转眼就凉透。
沈兴掂着银两不作答,石隙后闪出个窈窕人影,抬手整理起脑后的发。衣袖滑落,露出两截藕似的小臂。秦婠记起沈浩初交代的事,仔细望去,那人的手臂白皙光滑,肘上并没伤痕。那人整理完发髻并没再说话,推开沈兴朝着秦婠来时相反方向的曲径走去,沈兴被推了一把也不恼,站在原地四下张望片刻,与那人背向而行,从秦婠藏匿处走过,转眼消失。
由始至终,他们都没瞧见那女人模样。不过根据那人衣裳的浅亮颜色与身形,秦婠可以断定她确是内宅之人,年岁在二十左右,要么是待嫁的丫鬟,要么是新嫁的媳妇,只是不知是哪房哪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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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远去,四周安静,沈浩初将秦婠拉了出来。他长年习武,手掌生茧,粗砺地磨过她的手腕,秦婠有些恼,甩开他的手,低头整理发皱的裙裳。叠石山的阴影里,她长发半散,乌油油垂过脸颊,把整张脸衬得愈发雪白。
沈浩初手中还攥着她绾发的簪子,簪头的赤金蝶蝶翼微颤,像他忽然颤抖的心绪。身量才到他下巴的小姑娘长大了,腰纤体娇,明晃晃的风情让他意识到,他不能再把她当孩子看待。
“呸——”秋璃把嘴里塞的藤萝吐干净,站在自家夫人身后敢怒不敢言地盯着沈浩初。
秦婠理完衣裳又将发拢起,见他愣着,便自他手中抢回簪子,让秋璃替自己绾上。沈浩初回神,面上浮起薄红,为自己一时的意乱感到愧疚。
这不是他的妻子,他也不是沈浩初。她只是他故人的女儿,一个他很想要保护,也很想弥补的人。
没有别的。
“你为什么来这里?”沈浩初听到自己的声音沉了几分。
“来这儿散步消食,还能干嘛?总不至于我也青天白日跟着别人,还躲在暗中窥探吧。”秦婠嘴皮子利索,狐疑地目光粘在他发红的脸颊上。
哟!她还从没见过喜欢寻欢作乐的沈浩初脸红的小模样儿。
“我不知道他来这里是做这些事。”沈浩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解释,“最近一直是沈兴给我送饭,我有些怀疑,今日又见他鬼鬼祟祟的,就跟过来看看。”
结果目睹了一场活春/宫。
“可惜刚才没能瞧见那女人模样。你为何不追上去把她拿下审问?放走了人我们又到哪里抓去?”秦婠一叠声地问他。
“现在抓还太早,一则你我不知沈兴与那女子做了何事;二则也不明背后之主到底是何人;三则我还没有证据证明是沈兴投毒。贸然行事只会打草惊蛇,即便抓了他们审问,他们完全可以矢口否认又或者编造谎言,而我们无从分辨。”沈浩初非常耐心地向她解释,“放长线钓大鱼,既然知道他们有所牵联,往后必还会再联系。”
除了与秦婠说的这些理由外,沈浩初还有诸多顾忌无法明言。
投毒之事与五年后的案子有没关联,他当时没有查出,而五年后的案子他虽记忆全在,可那是五年之后的事,也就意味着很多的事情如今只是才现端倪,又或者根本还未发生,他无法凭借未来的记忆查案,因为他要查的那些东西,现在可能还不存在。
这给沈府这桩案子带来诸多困难,不过他很清楚他要做的事——并非查清凶手,而是扼制这件凶案的发生,保住沈浩初的命,保住秦婠的命。
“可你刚才没听他们说,似乎还有什么诡计要施?”秦婠认真地把他的话听进去。凭心而论,虽然她并不信赖沈浩初,但当他头头是道地分析案子时,便自然而然散发出让人信任的气息,谜一般叫人心服。
“有诡计才好,我们保持警惕,方能从中摸出蛛丝马迹。”沈浩初道,眼前一片鳞光晃过眼。
秋璃远远跟着,秦婠与他并肩而行,身边并无他人,不知不觉间两人走到叠石山外的莲池畔,碧波微漾,满池莲叶随风而动,像少女转开的裙摆。
“随你便,反正诡计也是针对你的。”秦婠耸肩,坐到池畔石头上探手去掰莲蓬。
“你不打算帮我吗?”沈浩初坐到她身边,手臂一伸,就将她够不着的那莲蓬给拉到她面前。
“不是已经帮了?”她用力扭下莲蓬。
“新的诡计和那个女人的身份,你不好奇?后宅的事,你比较方便。”沈浩初松手,荷茎弹回,抛起些微水花,迷人眼眸。
“哦。”秦婠敷衍地点头。
“不是让你打听,你只要稍加留心就是。”沈浩初想了想,动之以情似乎对她不管用,那就晓之以利,“你帮了我,我也帮你。我可以带你回娘家看你爹娘,还可以求老太太放你出府散心,嗯……还能带你去大理寺看看……”
秦婠握着莲蓬转身,看了他良久,才道:“这是交易?”
“对。”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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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婠对沈浩初说的话上了心。
其实不必沈浩初叮嘱她也自会留心,毕竟事涉上辈子她的大冤,她怎会白白放过?不过那傻子既然愿意给她好处,她哪有理由拒绝?
自然坦然收下!就让他欠着她吧。
不过可惜,连着几天下来,沈府连丝风吹草动都没有,别说诡计,就是先前闹脾气的沈芳龄也安静下来。府里来找她套近乎的人不少,秦婠并没一直在蘅园呆着,除了老太太与小陶氏那里,二房与三房也都一一拜访过去,均未能发现异常。
要查的事没有着落,倒是老太太那边交代的事她已经回了话。徐太妃的寿宴,她想带大房的沈芳华与二房的沈芳龄前去,理由很公平——这两个嫡女已到议亲之龄,自然该带出去见见场面。余的,就等老太太发话,她也不急。
到了八月下旬,诡计她没等到,倒是先等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