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萧不语,低头清理鱼腹内残留的黑膜与血丝,目不斜视,有条不紊的模样,可惜手却有些笨拙,一不留神,鱼儿掉入池中,溅起星点水花。
他仍抱着她,似在欣赏她无措的样子,没有松开的意思。
“你,”今萧开口:“你去煮饭吧。”
周措笑了,闭上眼:“稍等一下。”他收紧胳膊,脸颊贴着她的耳朵:“我现在心跳很快,再缓一会儿就好。”
隔着毛衣,他胸膛起伏,温柔熨帖着她的后背,每一次呼吸都像一次无心之失,撩拨着敏感的神经,不给人留一丝躲避的空间。
其实,已经不想吃饭了,他心里这么想着,喉结微动,同时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是一种陌生的情动,仿佛每一寸都在留恋着她,不想放开,只想深入。
但是啊,怀中人如此僵硬,兴许气氛还不到时候,他愿意再等一等。
于是松开手,依言煮饭去。
一个小时后,实木餐桌前,两人相邻而坐,周措盛汤,鲫鱼豆腐汤,熬成奶白色,香气浓郁,另外还有一碟松茸炒肉,一碟青菜,不多不少,正适合两个人进餐。
“平时在宿舍做饭吗?”他打破沉默。
今萧点头:“有时间都自己做。”
周措笑看着她,一边夹菜一边问:“你从小就这样吗?不让大人操心,早熟懂事。”
今萧说:“这两年成长比较快,十来岁的时候也不太懂事的。”
“嗯?”周措想起上次在她外公外婆家听她提过:“青春期叛逆?”
今萧点头:“我中学时成绩很一般,高三的时候早恋,被我爸爸发现,没收了我的手机,更不准我跟那个男生见面,那段时间我和家里闹得很僵,反叛的个性被激出来,越不让我做什么就越要去做,结果导致成绩一落千丈,后来高考落榜了。”
周措很是诧异:“真的?”他难以想象:“所以你现在读自考?”
今萧抿了一口汤,说:“那是之后的事,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和爸爸又大吵了一架,他动手打了我一巴掌,我气不过,离家出走了。”
周措问:“去哪儿?”
“这儿,忘江。”今萧语气很淡:“那时不知天高地厚,不想待在县城,以为自己有大好青春,前途无量,所以跑到忘江,找了一份工作,宾馆前台,心想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就不用受家里人的气了。”
“傻姑娘。”周措笑她。
“不是傻,应该是蠢,”她说:“在外面待惯了,过年也不愿意回去,后来我妈给我打电话,说爸爸查出了肝癌,已经是晚期,我刚开始不相信,过了一个月才回家,当时看见我爸爸瘦得脱了相,都快认不出来了。”
周措静静看着她。
“回去的第二天,妈妈带我到医院做肝功能检查,怕我遗传了慢性肝炎,她已经忘了我小时候接种过疫苗。后来在家吃饭,发现爸爸不和我们一起吃,他自己的碗筷也不和大家的摆在一起,怕传染给我们。”今萧缓缓吸气,闭了闭眼:“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他嫌弃自己,害怕连累家人,可是他都快要死了。”
周措轻轻叹息:“乙肝病毒没那么容易传染,除了遗传以外,也就是输血和性传播,日常接触没什么问题。”
今萧说:“那时有亲戚来家里探望,吃饭的时候战战兢兢,不大敢动筷子,我想爸爸都看在眼里,所以很在意这个。”
“吃饭而已,至于吗?”
她道:“毕竟有传染性,人会害怕,可以理解,如果皮肤破损,与乙肝患者的体/液接触,是有可能被传染的,但日常生活里也仅限于亲密接触而已……”
周措看着她:“亲密接触,比如呢?”他靠近,伸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像这样吗?”
话音落下,他倾身含住了她的嘴唇。
今萧愣怔,抬手按在他胸口,下意识往外推了推,他松开些许,垂眸看她,似乎一笑,接着又吻了下去。
今萧屏住呼吸,手指紧抓他的衣裳,过了一会儿,憋不住,起唇喘息着,他趁虚而入,舌尖探了进去。
很早以前就想对她做的这件事,此刻终于如愿了,他感觉非常舒服,非常满足。
周措在她嘴里尝到了鲜浓的鱼汤的味道,撤离的时候,看见她唇瓣湿润,整张脸烫得绯红,薄薄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他登时还想继续,她却别开头,眉尖微微蹙起来。
好吧,他妥协,只碰碰她的唇角,又亲亲她的脸颊,然后慢慢松开手,回归原位,依旧是衣冠整洁,斯文有礼的模样。
今萧木在那里,过了一会儿,平复呼吸,默然拿起调羹,低头喝汤。
第23章
周措也默了一会儿, 夹菜, 吃饭,饮汤,然后若无其事地开口:“刚才说到哪儿了?”他目光温和, 淡淡掠过她的脸:“你继续。”
这一刻,今萧不知为什么,心里冷静得有些诡异, 之前骇然惊起的彷徨无措与暗潮汹涌都在他进退自如的姿态里一点一点消磨, 每次与他相处,都有这种感觉,就像一个透明的玻璃杯,被掺进满满温热的柔情水,眼看它冷却,然后倒掉,又变回一个空的杯子, 可是杯中残留水痕,与最初那个什么也没有的玻璃杯还是一样的吗?她不知道。
但她不能落入一个游刃有余的调情手段里,不能被忽远忽近的撩拨所掌控,是的,他在按照自己的意愿操控一切, 是应对女人的天赋, 亦或熟能生巧, 总之,今萧用了一个不算聪明的办法抵挡这一切, 她命令自己去想ailsa,只要想起ailsa,想起那天在度假酒店的宴会厅,她哀伤地靠在周措肩头,说:“如果从来不认识你,该有多好?”如此,她的心就沉下去,不再受暗涌惊扰。
“我不记得了。”今萧回答他的话,不再放任自己倾诉往事。
周措淡淡凝视她,脸色温和依旧,并不介怀。
他今夜胃口很好,吃过饭,点一根烟,坐在椅子上静静看着她。今萧眼帘低垂,没有回应他的目光,只是默然开始收拾碗筷。
“放着吧,”周措说:“一会儿我自己来。”
“没事,”她说:“我动作很快,你休息吧。”
周措笑了,握住她的手腕:“我又不是叫你来做保姆的,这么勤快干什么?”说着按熄香烟,起身倒掉剩菜,把碗碟收进厨房,放入水池旁的洗碗机里,然后拧了一张抹布,擦拭餐桌,接着返回厨房洗手,动作不紧不慢,但并不是她想象中什么也不会的样子。
“去客厅坐坐?”他擦干手,来到桌前,弯腰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我自己走。”今萧忙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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