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心眼儿的左护法铁定记她的仇了。
“本想让你悄悄给送回阎罗殿大门口,你已经出门了。看你这幅样子回来,怕是夜闯阎罗殿,被顾教主收拾了一通吧?”她看着他短了一截的白色衣袖就觉得好笑,剑宗大弟子,居然狼狈至此。
沈虽白叹了口气,自觉无言以对,甚至有些心累。
“顾教主好歹是你同门师妹,怎么这么不待见你啊?”她记得之前他说过,顾如许当年临走捅了他一剑,如今好不容易重逢,又折腾得够呛,这俩别是八字不合吧,“沈哥哥你和顾教主做了这么多年的师兄妹,你可有尝过她的手艺?”
冷不丁这么一问,沈虽白方才惊觉,多年师兄妹,别说饭菜,顾如许连杯茶都没给他泡过。
看着瞬间颓下去的沈虽白,岳溪明顿时了然,当时就乐了。
“顾教主手艺可好了,这两日都是她亲自掌勺,一日三餐加夜宵,顿顿可比御厨!”她万分同情地看着他,“你没被绑,真是可惜了……”
沈虽白:“……”
突然不想跟这丫头讲话了。
“这香囊呢,暂且就不送回去了,瞧着也不值钱。”她把玩着手中绣着玉兰花的翠色香囊,忽然有些不服气,“我绣得比这好看多了呢……”
“什么?”沈虽白皱眉。
“没什么。”她将香囊揣进怀里,起身对他摆了摆手,“你歇着去吧,天儿也不早了。”
“明早便启程回犀渠山庄,我已让师弟飞鸽传书先行报平安了。”沈虽白点点头。
岳溪明打了个呵欠,嗯了一声,合上门。
……
翌日。
沈虽白雇了车马,将岳溪明抱上车,自己则与两个师弟骑马护送,出城五十里,一路畅行无阻。
“大师兄,红影教竟然就这么放人了?”一个师弟看着他背后全须全尾的照霜剑,心中一阵狐疑。
本以为魔教教主盯上了照霜剑,绑走岳姑娘,他们此行必有一番苦战,最坏的情况,说不准得搭上性命。
然这结果却出乎意料。
他们所受伤看似血淋淋颇为可怖,却都是皮外伤,不曾伤及要害,回去养些时日便能痊愈。眼下岳姑娘平安救回来了,照霜剑也安然无恙。
听闻沈师妹此次去归华寺,为大师兄求了道辟邪去灾的平安符,如此看来,果真逢凶化吉,非常灵验。
沈虽白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吩咐二人走在前头,调转马头,回到马车旁。
“溪明。”他压低了声音。
山路颠簸,岳溪明也合不上眼,听到他唤她,便撩开帘子。
“怎么?”
只见他面露犹豫,迟疑再三才开口:“你自幼便在楚京,可有听说过‘护国令’?”
“……护国令?”岳溪明吃了一惊,权衡片刻,沉声对他道,“你且进马车来,外头不方便说。”
闻言,沈虽白把缰绳交给前头的师弟,翻身下马,跃入马车。
师弟们只当大师兄紧张岳姑娘,想陪在美人左右时时照顾,都识趣地不过去扰人好事。
马车内。
岳溪明绷着脸问:“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沈虽白略略一顿:“道听途说。”
“那你还是别问下去了,这东西跟你没有关系。”她难得这样正儿八经地叮嘱他。
“看来你的确知道‘护国令’为何物。”
“我自然知道!……”她警觉地掀开两边帘子,确信无人偷听,还是将自个儿的声音压了压,“这玩意儿邪门儿得很,你一个江湖中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他想起顾如许今夜的遭遇,不由拧眉:“此物与我有些牵扯,我想试着查查。”
“你可别!”岳溪明惊愕地瞪着他,“那块令牌已经成了大周朝野的无人敢提的东西,之前与它有牵扯的人都死了。”
他狐疑地看着她:“为何?”
岳溪明叹了口气:“都告诉你别问了,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
“世上没有邪物一说,物邪在人,心向邪则邪。”
“不是这么个说法……你既然这么想知道,我告诉你就是了。”她娓娓道来,“我也是偶有一回,我爹喝醉酒时说起的。‘护国令’乃是先帝铸造,以昆仑深渊中的一块玄铁打造一枚双虎令。此令多年前一分为二,即雌雄双令,用以调度大周兵马。雄符在先帝手中,与传国玉玺搁在一处,由国君掌管,单符便可调度楚京禁军。再合雌符,可驱策大周边境驻军,是大周如君亲临的兵符。”
“既分雌雄,雌符又在谁手中。”
“雌符当年先帝赐给了曾与自己共患难过的生死之交,也就是后来的宁国公。然而谁也没想到,圣宠不衰的宁国公竟会与鸿德皇后密谋造反,毒杀先帝,欲扶前太子上位。
先帝驾崩,当年的珍妃娘娘却碰巧发现先帝死前喝的一碗燕窝粥中掺了毒,谋害先帝的罪名足以株连九族,此案彻查之后,牵扯出的一众人等皆锒铛入狱,鸿德皇后与前太子畏罪自尽,一把大火烧尽了长安宫,听说宫人将尸体抢出来的时候,皇后与小太子都烧成焦炭了……
宁国公一家也没能幸免,入狱后未满一月,便被满门抄斩。但朝廷的人查抄了宁国府后,却并未发现那道雌符,久寻未果,也只能暂且搁置。新帝即位后,下旨尘封此案,为宁国公与先帝之间留一分情谊,念先皇后跟随先帝多年,有结发之情,此次受人教唆,铸成大错,追封为鸿德皇后,厚葬,却不得入宗祠。小太子追封为惜王,尸身同不得入宗祠。”
她看着沈虽白,摇了摇头:“此案牵扯诸多,既已尘封,便没有人愿意去触这个眉头。”
当初她一时好奇,从醉酒的岳琅口中套话,可越听,越觉得后怕。
此案发生时,她就在楚京,只是那会儿她刚闯了个祸,故而被关在府里跟宫中请来的绣娘学女红,此事因由她东打听来一句,西打听来一句,凑了个七七八八,光是想想都一阵发怵。
如今沈虽白突然提起“护国令”,她怎能不犹豫?
所幸沈虽白没有再问下去了,莫名其妙的同她道了句“多谢”,便跳出了马车。
岳溪明撇撇嘴,希望他只是一时兴起,能将今日的话视作耳旁风,听过就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