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引起百姓慌乱,也不打草惊蛇,有贼寇混迹之中的消息并没有透露出去,大都花会还是如期展开了。原本因为曲高和寡而显得有些冷清的青梧街因此热闹非凡,游人来来往往,各个身着华裳,戴冠簪环,人人身上手中都带着时令盛开的鲜花,远远望去,好一似花海仙境。
风卷起五色珠帘,碰撞出叮咛碎响。离展花台最近的万古酒楼成大堂里熙熙攘攘,这边是四个穿红戴玉的夫人热闹地凑在一起打叶子牌;那边是做母亲的带着孩子们说笑玩笑;门边又回来几个满载而归的年轻妇人。再有的,便是夫妻同游,逛了一时过来歇脚,不论四周喧嚣繁杂,彼此相依挽手,好不情浓。
傅明晞独坐二楼窗下,展花台中被放在最高处的正是薛府送去的那一株嫦娥杜鹃。往年每逢此时,她也会和薛成和腾出几天空闲,约着一同走走看看,即便是年年都有的盛事,却总是百看不厌。既不和谁们相聚,也不参加花会,隐没在汹涌人潮中,是一对最寻常的夫妻。如今花到是夺尽了众人目光中的艳羡,却再没有从前的心境了。
“我来迟了!”远远的,一声娇娇俏俏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感伤。多日不见的庄蔓笑盈盈地过来了。她今日穿了身襦裙,宽大的裙摆遮住了肚子,她又是一张娃娃脸,鲜少作浓妆,瞧着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女般。
“亏得你舍得陪我。”她从丫鬟手里拿过一盒点心,放在她桌前,“喏。你爱吃的。”她是爱热闹爱繁华的人,花会于她来说也有一生难以忘怀的记忆,即便这第叁胎怀得艰辛,这两日却兴致极好,“你家那株杜鹃可真真儿绝了。我听那边年纪大的花匠说,那一株是嫦娥种,好多年不曾有过了。说不定今年就是它要夺魁了!”
“哪里,哪年的花会不是奇珍异种争相斗艳,他的是一片心意,却不一定算得了什么。”傅明晞把失意掩在心底,用笑脸迎过去,“你家源哥儿呢?”
庄蔓挨着她坐下,“方才陪我逛了会子,我却觉得拖家带口太吵,便叫他带着小鱼、小树去别处了。你这些日子太忙,我都不敢打扰你。”细细将好友打量一番,不由得皱起了眉,“你瘦了好多!”
“……嗯。”犹豫再叁,傅明晞没敢把自己和离的打算告诉她。庄蔓平日里大大咧咧,却是个极敏感脆弱的人。加之如今又怀着孩子,愈发受不得惊吓。笑了笑,打了个马虎眼,“入夏的衣衫薄,瘦些好看。”
“我的天老爷,你都好看成这样了,还要怎么好看呀!”孕妇馋嘴儿,要了干果蜜饯,就上嘴吃起来,“对了。薛大人呢?怎么只见花,不见人。”
薛成和不见了。
府上的仆从说他一早如常去了通政司,随后就再也没回来。这次连口信也没有留。
“……不知道。”实在不知找什么由头搪塞,只得如实说了。
庄蔓稀奇道:“不知道?!”随后又笑,“我猜他是去给你准备惊喜去了。从前薛大人从不参与这些的,今年以来就拿出了那样价值连城的花,后头指不定还多少博你欢心的招数呢!”
她并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凑到窗边往外看,目光落到一处,随口道:“哟。你瞧瞧,这些年轻人,比我们那时还要大胆。哈哈,小郡王真真儿是个出挑的人物,这么大老远,我一眼就瞧见他了。”
“……嗯?”
傅明晞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展花台前一群少男少女们闹做一团。个子高大,俊朗野性的短发少年是毋庸置疑的视线焦点。他被差不多大的朋友牢牢拽出,几个女孩儿将他团团围着,手里各拿了一枝花,不知叽叽喳喳在说些什么。片刻后,他接过了其中一个姑娘手中的芍药,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便把那女孩儿往他的怀里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