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们害死了余晚媱。
她那时得有多绝望,自己的丈夫不护着自己,反倒一再误会中伤她,甚至帮着她们将她关起来,她怀着孩子整日提心吊胆,又怎么能过的好。
那晚,她是在逃命啊。
他竟然还说她任性。
他真是伤透了她的心,他比陈氏和陆璎更可恨。
陆恒抬起眼,望向那几位族老,“各位叔公,私吞嫁妆,依照族规该如何?”
先不说陆家的规矩重,放在任一家,像陈氏这样私吞原配嫁妆那都是品行拙劣,该休弃赶回娘家,不仅如此,娘家若有未出嫁的姑娘,往后也会影响说亲。
这时墨砚小跑进来,扑的跪地上,颤着哭声,“世子爷!雾灵观传来消息,老爷殁了!”
陆恒一滞,还没来得及说话。
陈氏哭嚎一声“老爷”,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满座族老互相议论,片晌一人道,“瑾瑜,眼下不宜处置她,不如等侯爷丧事后再说?”
陆恒五指握紧,周身绷住。
又一人道,“你父亲刚走,好歹还要她主持中馈。”
“有罪当罚,”陆恒说。
那些族老便都不好再替陈氏求情。
没过一会,绿袖自外头入内,瞅见陈氏在地上晕着,结巴道,“世子爷,陈、陈家大老爷来找老夫人……”
陆恒眉头皱紧,猛然道,“那正好,让他把人带回去吧,省得我去一趟。”
地上的陈氏本是装晕,这会听他铁了心要将她赶出陆家,怒急攻心,真给气晕了过去。
便有几个婆子来将她抬出门,直接把陆恒的原话带给了陈肃,气的陈肃在前院破口大骂,骂声隔着墙传进上房,听的几位族老面露尴尬,陆恒倒是面不改色,冲那几位族老作揖后,出了上房,到前院和正在骂的起劲的陈肃打了个照面。
“你个小兔崽子!你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你个忘恩负义的小混蛋!”陈肃一口骂完,正见陆恒立在穿堂门前,上头挂着灯笼,亮光打在他面上显得阴恻恻的,陈肃看到都给唬住,不过片刻便呼哧着气,“你小子翅膀硬了,连你母亲也不放在眼里,她干什么了?你敢这般对她?”
陆恒跟这位大舅爷没打过交道,只见过几面,印象里是个极圆滑会处事的人,陆恒慢声道,“顾及两家颜面,我不便多说,天不早了,陈大人还是请回吧,送客!”
瞬时便有小厮过来,陈肃磨着牙暗骂一句小畜生,便带着陈氏先回府了。
陈家和陆家的梁子也结下,陈肃回了陈家后,便和陈氏二人商议,要上都察院状告陆恒不孝。
族老们各自离去,陆家换的了片刻宁静。
“老爷不知在哪儿听人说,吃丹药可以长生不老,便跟着雾灵观的道长们学炼丹药,不想连吃了三天,人、人就不行了,”跪在书房里的小道童禀报道。
陆恒两手撑着额头,小道童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等着他发话。
过了良久,他轻声说,“出去吧。”
小道童便准备悄悄退走。
“服侍他的那个女人呢?”陆恒突然追问。
小道童回道,“跑了,连夜跑的。”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小道童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他出声道,“去叫墨砚进来。”
小道童连忙退出书房,墨砚进门。
“世子爷有何指示?”
“带些人蹲守在陈府附近,发现陈蓉,立刻抓起来带回陆家。”
墨砚抱拳退去。
书房重归安寂。
陆恒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未动,在这一刻漫无边际的孤独将他包笼,他一直不肯原谅陆韶安,恨不得他真的死了,如今他终于如他所愿死了,还死的这么荒唐。
他应当讥笑两句,然后再露出鄙夷,送对方两个字活该。
但他现在只有难过,明明他的父亲有诸多不堪,还间接害死了他的母亲,他却为他的死难过。
他这个人真的可笑。
余晚媱活着时,他看不见她。
陆韶安荒唐风流,他纵容他不管。
如今他们都不在了,这个家终于只剩他一个人,他成了孤独鳏寡,也许,这是老天爷对他有眼无珠的惩罚,是他该受的。
——
陆韶安的遗体在当天夜里运回了陆家,停灵七日后发丧。
彼时陆恒披麻戴孝守在灵前,各家都来祭拜。
英国公府也过来祭拜,顾淮山和傅氏上好香后,被人请到前堂暂歇。
顾淮山品了口茶,啧嘴,“瑾瑜也太命苦,前头夫人才走,现在父亲也没了。”
傅氏拍了拍袖口沾到的香灰,“国公爷真会说风凉话。”
顾淮山叹气,“好歹我也算是他半个先生,他这样我多少是心疼的。”
傅氏哎呀声,“你这一说,我倒也纳闷了,陆家侯爷没了,这陈老夫人怎么也没出来操办,只叫瑾瑜一个忙前忙后,多不像话。”
顾淮山咳嗽一声,“这是别人家的家事,还是别议论了。”
傅氏手中帕子挥挥,“可不是,别人的家事,你我少管。”
她话里颇有些阴阳怪气,顾淮山听的不自在,正想跟她吵两句,令玉从外头进来,低声道,“国公爷、老夫人,都察院的袁御史过来了,说陈家状告陆大人不仁不孝,将陆侯爷赶出家门,这才叫陆侯爷惨死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