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音旭凑近了端详她,瞅着她的眉目半晌,放轻声道,“我对陆夫人一见如故,陆夫人就不要跟我生分了,我来京也没多长时间,跟这里人都说不上几句话,也就玉容姐姐愿意同我亲近,现下便和夫人做个姊妹,往后还要常来往呢。”
余晚媱抿着唇浅笑,“自然的。”
她在陆家谨言慎行,常常闷在屋里,没人愿意和她说话,如今看到傅音旭这般热情,不免心生欢快。
“夫人换好衣裳,我叫人送些水进来,夫人这脚上的伤还得治,”傅音旭说完便把房门关上。
余晚媱长舒一口气,歪歪斜斜跌坐到绣墩上,秀烟赶忙褪了斗篷,露出里面的湿衣服,不觉心酸的哭出来,手下却还在解。
“您被红儿推下池塘,要不是您会水……”
余晚媱闭着眼听她哭,心悸不已,刚才太凶险了,那红儿明显是来杀她的,若不是她手快抓住红儿的手腕,将她也拉下水,才有机会从水里爬上来。
“这红儿定是二姑娘指使的!夫人为何要拦着我不告诉世子爷?”
“他不会信的,”余晚媱低喃着,他们兄妹那般好,怎会信她一个外人说的,当时若真说出口,只会让陆恒以为她在挑拨。
“从前在江南,就听人说,这些富贵人家最是勾心斗角,您是世子爷的夫人,二姑娘怎么也要叫您一声嫂子,奴婢实在想不通,她作何要害您!”
秀烟侍奉她换上干净新衣,又用梳子为她重新盘发。
余晚媱定定发着呆,为什么要害她,她也想不通,她跟陆璎井水不犯河水,打从她进府,两人就很少接触,也只有在去安福堂时,偶尔能看到陆璎。
余晚媱握紧手指,红儿到底是陆璎授意,还是陈氏授意已经不重要了,明明要她嫁进陆家,现在又为什么要指使红儿来杀她。
她这个棋子难道已经没用了吗?
秀烟为她梳妆好后,将门打开,傅音旭带着一个捧热水盆的丫头进来,那丫头将水放到余晚媱脚边,麻利的去掉余晚媱脚上的袜子,小心将两只雪足放进热水里。
傅音旭看着她脚上的桃花形状印记,咦的一声,“陆夫人这脚踝上是胎记吗?生的可真漂亮。”
余晚媱微红脸,“我也不太清楚,我记事起它就有了。”
傅音旭若有所思的嗯着,看她洗完脚,便让人拿了药进来替她涂抹伤口,但见她垂着头,长睫抖动,那双细细的眉皱起又平展,能看出她是个性儿极温和的女人。
“说起来,陆夫人长的跟我姑母有点儿像,要不是有璎妹妹在,我真要以为陆夫人才是我姑母的女儿了,”傅音旭说笑道。
余晚媱有几分涩意,“傅老夫人音容俱美,我当不得的。”
傅音旭笑着,“陆夫人性子可真招人喜欢,怨不得外头人都说陆世子疼你的很。”
余晚媱愣了愣,外头人哪会知道他们内里情形,左不过又是谣传,她不想说这事,转而问傅音旭,“傅姑娘,二妹妹真是傅老夫人的女儿?”
“这事儿说来话长了,”傅音旭坐到杌子上,告诉她,“十四年前,圣人南巡,我姑母一家也遵圣命去了江南,当时就住在陈二太爷的府上,圣人在江南巡察了半个月,没成想一天夜里,陈府涌进了大批刺客,整个府邸混乱,小表妹也就是这天夜里丢的。”
话落,两人同时沉默,好一会儿,余晚媱才安慰道,“所幸找到了二妹妹,往事就让它过去吧。”
傅音旭淡笑,“姑母每每想到那时,还难过的哭呢。”
余晚媱只能笑两声,倒接不下去话了。
傅音旭想了想道,“陆夫人没法走路,先在此歇着吧,我去跟姑母和陈老夫人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想来陈氏应不想看到她吧。
余晚媱没有推辞,任她离开。
千香园的宴席已经开了,傅氏是寿星,难免被灌了几杯酒,坐她身边的陆璎一个劲儿的劝着让少喝,嘟着嘴很不高兴,偏又爱娇的给她夹菜。
傅音旭亲自叫人盛了半碗醒酒汤递过去,跟陆璎笑道,“还是璎妹妹贴心,姑母一不留神就乱喝酒,看都喝的东倒西歪了。”
说着把醒酒汤喂给傅氏喂下去,叫了两个丫头来扶着傅氏往后边儿的抱厦去,这里她知会陆璎和陈氏道,“璎妹妹和陈老夫人多吃些菜,陆夫人脚受了伤,在我屋里躺着,我去看着姑母,省得她叫人。”
陈氏和陆璎相视一眼,道声好,等傅音旭走了,这桌上三三两两坐着几个侯夫人也吃的差不多了,各自散去,陈氏带陆璎进客房,入内便发起火来,“这个没用的红儿!竟然还让她活着!”
陆璎没好气道,“她没死成,母亲还有什么打算,再这么下去,大哥哥的眼里就真只有她了。”
陈氏低叹一声,“打草惊蛇,近来还是安静些吧,她总归在府里,也跑不掉。”
——
抱厦里,傅氏喝了醒酒汤正靠着隐囊闭目养神,傅音旭坐过来给她捏肩,“姑母,您见着那陆世子夫人没有?她长的跟您可真有几分像。”
傅氏眼倏地睁开。
傅音旭拉着她手捏,“稀奇的是,她左脚上也有块胎记。”
傅氏猛地坐起身,“快叫她过来给我瞧瞧。”
傅音旭道,“她崴了脚,这会子在我屋里,不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