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璎嗔怪的叫了她一声母亲,满桌人大笑,她红着脸扑到傅氏怀中,傅氏故意板着脸对桌上道,“你们这些坏人可瞧不见璎儿对我的孝心。”
那几人便都跟着恭维了几句,一时倒其乐融融。
珠帘另一头,这些女眷的说笑声全传过来,陆恒听在耳朵里,记得那副万寿图是余晚媱绣出来的,她好像绣了不少时间,如今这副万寿图在陈氏口中完全成了陆璎的功劳。
陆恒下意识偏了点脸,那层珠帘挡的巧妙,他的余光看不到余晚媱,但能想象到她是什么样的,她应该会安分的坐着,脖颈半垂,嘴边含着笑,温软安静,仿佛谁踩到她身上都不会喊疼。
她只会默然,好像没有什么气性,或许也是有气性的,要不然又怎会为了她的父兄跟自己争辩。
他蓦地转头,同左侧的英国公世子顾明渊道,“我有事跟你说。”
顾明渊遂同他一起离座。
——
那副万寿图移交给了傅氏身后的婢女,余晚媱收回视线,手拿着杯子抿一口茶。
“傅老夫人和陆姑娘真真儿好的让人羡慕,”沈玉容笑道。
傅音旭也乐,“可不是,我在我姑母跟前都比不得她呢。”
沈玉容放低声问,“傅老夫人打算何时认回陆姑娘?”
余晚媱愣了愣。
“姑母还没想好,这毕竟在陆家养了十来年,陡然认回来,总觉得对不住陆家,还得考虑周到了才行,”傅音旭道,她朝余晚媱眨眼,“这话陆夫人不会告诉陈老夫人吧。”
余晚媱笑着道不会,心下却掀起惊涛骇浪,陆璎竟是英国公夫人的女儿!这样尊贵的国公府嫡女,怪不得所有人都捧着她。
这时从外头跑进来个管事,笑说着宴席在千香园摆好了,邀各位夫人千金移入千香园。
余晚媱随着众人出了堂屋,被一个冒失的丫头碰到,那丫头诚惶诚恐的跪地上磕头,余晚媱没当回事,大度的让她走了。
千香园是英国公府的花园,占地极大,内里种着许多余晚媱没见过的奇花异草,因着冬日寒冷,用护围罩住,有些还开花了,倒是新奇芬芳。
一行人专挑着小道走,观赏着周遭美景。
她们穿过假山,快过水榭时,余晚媱忽然发觉腰间帕子不见了,妇人的贴身帕绢断不能随意遗落,这还是在外边,要是被哪个男客捡到了,她的名声恐怕保不住。
这事儿瞒不得,余晚媱很直接对沈玉容和傅音旭道,“我的帕子恐落在碎玉苑了,你们先去,我寻了帕子就来。”
傅音旭笑道,“陆夫人若找不见帕子也不妨事,我同姑母说一声,不会有人敢乱说的。”
余晚媱感激道,“傅姑娘好意我这里先谢过,还是要去看看,能找到最好。”
傅音旭点头,和沈玉容先走了。
余晚媱这边催着秀烟道,“你快走近道往碎玉苑找找,我沿原路看看。”
“夫人,这里毕竟不是咱们府里,您一个人小心,千万别往幽静处去,遇着什么古怪的人也离远些,”秀烟想起霜秋的话,不放心的提醒道。
余晚媱掬着笑,“快去吧,我不会乱走。”
秀烟一步三回头的往近道走去。
这里余晚媱便循着走过的路寻找,绕过假山,看向四周的树枝和地面,没见到帕子,却见那山茶树梢开着的大团大团花朵,热闹绚丽,若不是她站在冷风里,还当已到了春季。
她立在树下,不禁发了痴,爹和哥哥深陷牢狱,她却在这富贵乡中享乐,陆恒不会帮她翻案,她想敲登闻鼓,可是她如今的身份,敲了登闻鼓只会令陆恒更厌恶她。
她需要一个人帮她做这件事,这京里遍地权贵,没有能帮她的人……
余晚媱骤然顿住,想到了方才戏台上那张俊脸,或许她可以寻机跟韩云生见上一面,他们交好了这么多年,他应能有法子帮她。
“夫人,奴婢听秀烟姐姐说您丢了帕子,您瞧瞧这是您的帕子吗?”
耳边忽然有人声,余晚媱一转头,却见是陆璎身边的三等粗使丫头红儿,她手里拿着的正是余晚媱丢的那块帕子。
余晚媱接过了帕子,问她,“你在哪里捡到的?”
“就在前边儿的石头旁捡的,”红儿回道。
余晚媱笑了笑,想着没带钱出来,否则断不会短她赏钱。
红儿小声道,“这里路多,夫人约莫认不得路,奴婢带您去找二姑娘他们吧。”
余晚媱颔首,跟着她转出山茶树林,沿着左边的青石板走了一截路,恰见到一池塘,这时节天寒,水面上没有浮草芙渠,周围渺无人烟,显得越发萧条。
余晚媱心头升起警惕,停在池塘旁,“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红儿站在她身后,突然伸手将她一推。
电光火石间,余晚媱只来得及揪住她的手,只听一声惨叫,池塘响起扑通声,那地上落了张帕子。
——
静水居里。
“江南私盐案有些棘手,我前两日入宫跟陛下说了其中诡异,陛下下旨让督察御史到江都巡查,只怕督察御史也查不出什么,”陆恒从袖中抽出卷宗递给顾明渊。
顾明渊翻看完卷宗,神情逐渐凝重,“大人想让我做什么?”
陆恒道,“我打算放出余家父子已死的消息,暂且看看江都那边的动向,到时还得你潜入江都一趟查探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