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烟支吾着,“英国公夫人的寿宴,您要是打扮的太素净,到时候老夫人他们见了,指定又说您。”
余晚媱便踌躇了,她说的不无道理,英国公府不是一般人家,那种场合必定有许多豪门贵胄到场,陆家自然不能落了下乘,这着装上肯定要奢丽些。
但她也怕出风头,想来想去,还是去了那支步摇,换成鎏金梅花簪。
这么一来,少了招摇,更多些婉约,倒比先前合适,也不怕喧宾夺主。
秀烟赶忙拿了披风为她系上,“夫人,霜秋的娘病了,跟您告一天假。”
余晚媱嗯声,“我记得她家里就她娘和一个姐姐。”
秀烟道,“姐姐嫁人了,她娘本来是老夫人院里的,前年折了腿只能离府过活。”
余晚媱微微思索,“你叫人去送两吊钱去,就说我赏给她娘吃补品了,多放她两天吧。”
“您的月例又没多少,她这种白眼狼给了也是白给,”秀烟不情愿道。
余晚媱笑,“我不图她什么,她好歹也照顾我一场。”
秀烟没话说了,拿着两吊钱进了偏厦子,正巧霜秋拎着包裹要出来,秀烟把钱塞她手里,“夫人赏的,让你在家里多呆上两天,等你娘好了再回府。”
她说完就要出门。
霜秋攥着那两吊钱犹如火烫,心扑通扑通跳,回想着昨晚的情形,再加上近来世子爷为夫人做的,她头次心惊胆战,没来由的她忽然拉住秀烟,干笑道,“我走了,夫人跟前只姐姐一人伺候,可得仔细些,那些显贵最会耍弄人,指不定就会背地使绊子欺负夫人,姐姐可得看紧点儿。”
秀烟心里咯噔,把这话记下,拍拍她肩膀便走了。
——
一切收拾妥当,余晚媱才从屋里出来,慢吞吞的往东厢房去,东厢房和西厢房中间隔着一道花墙,她们过了抄手游廊,就见陆恒立在花墙下,那身鸦青色宽袖鼠灰袄穿在他身上,甚是挺拔清贵,脱了官袍,他更是个带着书卷气的贵公子,此刻正一瞬不眨的凝视着她,等她走近了,他才转过目光。
余晚媱到他身边,很轻的唤一声爷。
陆恒眼沉住,未几道,“走吧。”
夫妇俩出了院子,到陆府正门,陆韶安已经上了马车,只余陈氏和陆璎还在马车旁,见他们过来,男俊女美,甚是登对,陈氏先心底不适,面带笑道,“晚媱跟我们坐一辆马车吧,他们爷俩坐一块。”
余晚媱点了点头,要过去。
陆恒道,“她同我坐一起吧。”
陈氏一愕,旋即道,“那我坐老爷的马车,璎儿同你们一起,小年轻坐一起也说得上话。”
陆璎站了会就有些喘不上气,气呼呼的冲陆恒道,“大哥哥还不来扶我!”
分明是撒着娇的。
这对兄妹相处给余晚媱的感觉很怪异,余晚媱自己有哥哥,小时候跟哥哥很亲,长大后便和哥哥避嫌了,平日哥哥甚少进她闺房。
也许这就是金门绣户和平民的区别吧。
陆恒勾起唇,“我要是真扶你,你又会耍滑头。”
陆璎哼哼着,搭两边丫头的手,磨磨蹭蹭上马车,她身体不好,马车上备着小榻,她先靠上去,留了两边的长凳,正好能隔开陆恒和余晚媱。
陆恒先踩着木凳上马车,转头朝余晚媱伸手,“上来。”
陆璎那双杏眼眯住,心里憋着坏。
余晚媱只犹豫了片刻,抬起细指搭了一点他的手心,并没有想借他的力,可是他握住了她,那力道大的几乎能将她提起来,她便任他托着自己上马车,好在她站到车板上,他立刻放开手,俯身坐到左侧的长凳上。
没得选,余晚媱只得往右侧长凳上坐。
陆璎这时朝那马夫递了个眼色,马夫趁他们不注意踢到马上,那马便受惊般撅起蹄要跑。
但车里余晚媱还没坐下,这么大动荡,她根本站不稳,腿一软,身子往对面扑去。
陆恒伸臂揽住她,正正好跌坐到她腿上,两人近的差点亲到,双目也不可避免的对上,她仓促移开,要起身,孰知腰被他圈紧,她的两只手抵在他肩头,勉强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陆恒略皱眉,旋即扭过头,对那马夫道,“府里不养闲人,管不住马就自己走。”
马夫急忙勒住缰绳,勉强制住马,陪着笑道,“世子爷甭生气,这马吃过食后兴奋,奴才打它几鞭就老实了。”
陆恒懒得听他啰嗦,关上车门,才从余晚媱腰间撤开手。
余晚媱压着嗓音,“谢谢爷。”
仿佛在陆恒耳边呢喃,带着黏意,他手指微曲起,转而一派平静。
余晚媱急忙下地,规整的坐到长凳上。
只有陆璎一人生闷气,暗恨这嫂子真会接巧力,在她跟前装傻充愣,反正也活不过今天了,看她能蹦哒几时。
——
马车一路驶到英国公府,早有下人候着,迎了几人进正门,甫一入内,便觉出富丽堂皇,这座府邸比陆家要大,仆从在每个路道等候,自有体面的婢女引着他们入内宅。
过曲栏时,一个着桃红色袄衫的丫头过来,冲几人弯身,笑盈盈道,“碎玉苑搭了戏台子,正热闹呢,夫人问了好几次璎姑娘,可算来了。”
说着引他们转进碎玉苑,隔着那道雕木古钱纹描金格子门,就听到咿咿呀呀的戏声,是南地颇有名气的海盐腔,唱的是《黄粱梦》,正唱到“睡朦胧无多一和,半霎儿改变了山河。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