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回了西厢房,秀烟瞧她一脸怔忡,惴惴不安道,“夫人就不该触世子爷的霉头,那沈四姑娘哪是什么好鸟,她爹出事要您去求情,世子爷铁了心办三舅爷,方才墨砚都告诉我了,三舅爷判了流放。”
余晚媱拿起绣棚低头做刺绣。
秀烟也摸不准她的想法,踌躇着想问旁的,余晚媱出声道,“不要总去爷那边打听,传到他耳朵里,又添桩烦心事。”
秀烟支吾着,“奴婢只是替您委屈,这府里人都瞧不起咱们,您还得去求世子爷救老爷、少爷……”
“我这里金银绣线不够了,你去账房再领一些,”余晚媱道。
秀烟一跺脚退出了厢房。
屋里一静,余晚媱松了绣针,枯坐在那儿。
——
没两日,大理寺放出告示,所有涉舞弊案罪人即刻流放至边疆服役九年,此后余生不得参加科考。
这告示一出,沈家三房直接炸开了锅,沈泽和沈明月连着几日去陆府求情,都被挡了回去,陆恒打定主意不见他们,也勒令府里其他人不准跟他们私下来往,这两人求告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沈家三老爷被流放了。
自此,沈家三房消停,没再登过陆家大门。
这日余晚媱在窗边的暖榻上小憩,才入眠。
霜秋挑着帘布一角探头进来,她醒了些,半眯着眼问,“怎么了?”
“夫人,老夫人说您身上冬衣少,特意遣了柳裁缝来给您量尺寸做新衣,”霜秋说着便领了个年轻妇人进屋里。
余晚媱坐起身笑道,“母亲操心了,还记着给我做衣裳。”
柳裁缝毕恭毕敬道,“奴婢进府里原是给二姑娘做袄衫的,二姑娘便问了您缺不缺衣裳,老夫人就叫奴婢过来给您量一量,也做两件袄子。”
余晚媱嘴边的笑变淡,站直了身任她用尺布量身。
柳裁缝也不是府里正经奴婢,是聘进来专给府里主子做衣裳的手艺人,这陆府主子的身形样貌她都见过,只这位刚进门的世子夫人还没经手过衣物。
她用尺布丈量余晚媱,只瞧那身子往上丰腴,至腰间细的似乎手能握住,不由自主的就偷瞄到余晚媱脸上,肤如凝脂,软媚入骨,应是才睡醒的缘故,眉眼间含着惺忪。
这打南边儿来的夫人,着实跟京里的夫人姑娘不同,身子骨和气韵都似水凝成的。
柳裁缝暗自赞叹着,量好收了尺布准备告退。
“霜秋,去拿些银馃子给柳裁缝,劳她费心了,”余晚媱对霜秋道。
霜秋取了几个银馃子给柳裁缝,柳裁缝连忙道谢,欢欢喜喜着离开檀棠院,回去跟自己丈夫许癞子说了白日里见到余晚媱的情形,直夸赞她身子娇,性儿好,还生的漂亮,在京中的年轻媳妇里都算是最出挑的。
许癞子这人向来游手好闲,这京里的赌场酒楼都是他爱去的地儿,没有一技之长,全靠着柳裁缝在陆府赚钱补贴家用。
柳裁缝在他面前说了余晚媱,转头他出去喝顿酒,跟那些结交狐朋狗友说了不少浑话,一夜之间就叫有些人生出了许多歹念。
却说这头柳裁缝走了后,余晚媱也没法再睡着,将做了点的万寿图拿出来给霜秋看,“你瞧着这样式合不合二妹妹的意?”
霜秋不识字,只看到那方布似一副画,以朱色为底,镶黑金绣成的花边,当中绣了几个寿字,形状各不相同,看着极贵重精致。
霜秋难免窘迫,讪讪道,“奴婢也说不好……”
“你跟了母亲那么长时间,想必比我了解二妹妹,直说也没什么的,”余晚媱温柔道。
霜秋不觉内心自得,觉着她虽小家子气,但也识时务,对她们这些下人倒不苛刻,霜秋很有些瞧不上眼,不过还是愿意跟她说上两句的。
“奴婢听说这万寿图是二姑娘要送给英国公夫人的。”
余晚媱道了声不错。
霜秋道,“英国公夫人对咱们二姑娘甚是疼爱,二姑娘也最了解英国公夫人的喜好,夫人不若去问问二姑娘?”
“二妹妹身子骨弱,我怕过去打搅了她,”余晚媱发愁道。
霜秋笑道,“那您可错想了,二姑娘是身子不好,可偏爱找人玩儿,一没人在跟前就愁眉苦脸,她院里的丫头整日要想法子逗乐她。”
余晚媱心中有了计较,恰时秀烟取金线回来,她对秀烟道,“柜底那套皮影纸人你翻出来,跟我去看看二妹妹。”
秀烟欲言又止,瞅见霜秋那副得意模样,气的牙痒痒,只能翻出来皮影随着余晚媱走去陆璎住的馨兰榭。
陆璎的大丫鬟香盒引她进园子,甫一进去便对上陆恒,她登时后悔没提前摸清楚就贸然过来了。
陆璎坐在软垫上,后背靠着凭几,面色苍白,容貌秀丽,只是没多少精气神,她身旁陈氏在数落她,“尽会折腾人,你闹着不喝药,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罢休?”
陆璎冲余晚媱笑一下,“嫂子坐呀,站着不累吗?”
余晚媱笑点着头,在陆恒右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陈氏先看了眼陆恒,才佯做温和道,“来找瑾瑜的?”
“我是来瞧瞧二妹妹,不想碰到了母亲和爷,”余晚媱撇过脸,余光看过陆恒,对方面上没表情,她笑笑,“我这里有套江都的皮影,不知二妹妹有没有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