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外界的嘴?”
穆世鸿一摊手:“当然是实话实说。”
“意思是宣布死讯?”
穆世鸿笑而不语。
孟阔一嗤:“这时候又急着昭告天下了,当初承安叔叔死的时候,你们怎么就那么耐得住性子拖了整整一个月呢?”
穆世鸿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孟阔学着对方先前的表情,笑而不语。
林承安的死一直是集团内不太体面的回忆,不光是死状惨烈,更多的是高层仓促火化尸体却又对外隐瞒死讯的做法引人非议。
这些年时不时就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公司内部碍于威压没多少人敢提,但此刻孟阔当着众人面说出了这个名字,周围立刻响起窃窃的低语声。
穆世鸿脸色一下变得更加难堪,梗着脖子扬手朝孟阔摔了个杯子:“你是嫌公司还不够乱吗!”
孟阔唰啦推开椅子站起身,毫不退缩地怒视回去,现场顿时剑拔弩张,几个有眼力见的小秘书连忙上前拉住两人,好言好语地劝着。
一场会议不欢而散,孟阔回到家里都还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甩上门,心里堵得厉害。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是个境外号码。
孟阔不记得见过这串数字,某一瞬间,心脏却突然跳了起来,冥冥中预感到什么似的,手指开始发抖,小心翼翼按下接听。
电流沙沙划过,他试探道:“谁?”
对面很安静,过了几秒,响起一道熟悉的,让他几乎瞬间落泪的声音。
“孟阔,是我。”
·
一天前,凌晨。
滴答——
滴答——
某种熟悉又渺远的声响在耳畔响起,由远及近,潜在水里般逼近。
咚咚!
有什么在撞击耳膜,惊雷落下般炸开、飞溅、燃起火花,模糊的画面骤然清晰,却又像时空抽离般不断扭曲变幻。
一幕幕时而真实时而虚幻的场景在脑海里飞速闪过,像拉开了某种老旧的胶片。
孟绪初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小时候。
刚出生的他、被扔在摇篮里独自大哭的他、小学里认生的他、中学里孤僻的他,还有大学里短暂快乐过的他。
好荒唐,这个婴儿真的是他吗?他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刚出生的样子?
意识在混沌中挣扎,孟绪初恍惚觉得自己是在走马灯了,是要死了……
可画面倏而一晃,他又看到了几年的除夕,他最后一次见他亲生母亲的那天。
母亲做了一桌菜,边吃,边笑着,又边落下眼泪,温馨的场景飞速倒退,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空旷的桌子,摇晃的烛光照不清周围的陈设。
母亲微笑着给他夹桌上并不存在的菜,一遍遍温和而又不厌其烦地跟他过去的事,讲那些让她痛恨的事。
讲父亲是怎么出轨的,她是怎么怀着孕亲自捉|奸,又是怎么痛不欲生地把孟绪初生下来的。
她精神状态不好以后,就喜欢拉着孟绪初说这些事,每一遍都绘声绘色。
每次讲到同一个地方,就会突然疯狂喊叫起来,埋怨着都是因为怀上孟绪初,她才会变得又胖又丑,父亲才会去外找女人;埋怨着都是因为早产生下孟绪初,她才会坏了身体。
然后一遍一遍地打骂孟绪初。
最后的最后,她喊累了哭累了,又会蹲下来抱住孟绪初,怪他对他们太狠心,把她变成一个没有家的女人。
但那天母亲一直很冷静,穿一件红裙子,把家里所有照片都烧光,给孟绪初喂了安眠药,然后拉着他从三楼露台一跃而下。
孟绪初再次清晰感受到了那种失重,眼前是熊熊火光,还有母亲火一样的裙子。
烈焰烧灼在视网膜上,引起阵阵灼痛,逼人流泪,他突然又看见了江骞。
他身后是漆黑的空山,破碎的越野车挂在护栏边摇摇欲坠,紧接着车体陨落激起火苗,滋啦点燃山火,霎时将黑天映得血红。
江骞的眼睛也在烈焰中亮起,灼灼的,洁净的,很用力地抱紧他,直到火光将他们吞灭。
滴——!
孟绪初深深倒吸一口气,溺水般惊醒,火焰如潮水退去不留痕迹,眼眶却还残留灼痛。
他用力大口呼吸着,胸腔撕裂一样的疼痛。
耳畔还在轰鸣,孟绪初用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那不是爆炸,也没有陨落,那是他自己的心跳。
眼前是浓重的黑,他鼻子里似乎插着管子,氧气源源不断进入体内,监护仪器略显杂乱地滴滴响着。
这个地方很暗,隐约回荡着空旷的气息,监护仪闪动的微光原本可以照亮一小片空地,但对夜视糟糕的孟绪初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这不是他的医院!
这是哪里?!
极度的黑暗和陌生的环境霎时唤醒孟绪初脆弱的神经,他几乎是本能地翻身下床,挣脱了手背的吊针,两腿发软跌在地上。
飙升的肾上腺素短暂地帮他屏蔽掉疼痛,孟绪初手掌撑在光滑的瓷砖上,四处划了一圈也没能摸到东西。
他又向前挪了挪,忽然碰到一段绸布似的东西,好像是窗帘!
心脏砰砰作响,孟绪初撑着墙面站起来,感到自己呼吸发颤,他捏住窗帘一角,用力一扯。
哗啦!
厚重的遮光窗帘扬起,光亮争先恐后挤进缝隙洒进窗内,视野瞬间开阔。
孟绪初看到了一座城市的夜景。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座城堡的夜景。
尖尖的高楼,深褐的墙壁,闪烁的喷泉,还有其间高耸的神女雕像。大大小小的古堡高低错落,尖尖的角像坠在夜幕里的星星,小窗透出点点光亮,深夜里四处都流光溢彩。
孟绪初站的地方似乎格外高,极目远眺是广阔的草坪,更远是漆黑的森林。仿佛一个被隔绝世外,需要穿过层层迷雾才能抵达的童话世界。
孟绪初头晕了一下,感到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真实,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醒过来。
现在会不会还是梦?
他伸出手,有些颤抖地推开窗,清扬夜风扑面而来,均匀柔和地洒在脸上,是很容易让人迷醉的触感。
孟绪初扶着窗台,心里却弥漫起浓重的彷徨与无措。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将他从怔忪中拉回神,他猛地转身,同时房间内灯光大亮,逼得他抬手挡住眼睛。
紧接着,听到有个女人惊慌失措地喊出一串英文:“我的天吶,你醒了?!”
“天吶你怎么站起来了?!”
“天吶你的手!”
声音迅速逼近,像要拉起孟绪初的手查看,孟绪初受惊甩开,踉跄着靠在窗台上。
他被强光逼出了点眼泪,视线渐渐恢复,昏花的视野里出现一位金发碧眼的大美女,深夜仍然穿着套裙,手忙脚乱想来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