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穆海德个子很高,骨架也大,但现在身上几乎挂不住肉,脸色显出苍老的灰白,眼神却依旧锐利,鹰一般扫视下去。
堂下立刻静下来。
穆海德叹了口气:“这几年我为庭樾的病操心,把集团交给你们。没见你们多上心,一丁点鸡毛蒜皮的事倒是变着花样吵。”
他食指点着桌面:“你说你们这样,我怎么放心把集团交给你们,这是我和承安一辈子的心血吶!”眼看着因为怒意眼底开始充血。
穆世鸿连忙端起茶杯:“大哥消消气,我们也就只是嘴上功夫,集团的事都用心看着呢,半点没疏忽的。”
穆蓉也附和:“是啊哥哥,我和二嫂本来就只是爱斗斗嘴,这么多年不都这样?真要不说话还不习惯了呢,是吧二嫂?”
于柳皮笑肉不笑。
穆海德阴沉着脸,摇了摇头:“都坐下吧。”
他在主位坐下,锐利的眼神扫过穆天诚,穆天诚当即低下头。他就又看向孟绪初,在孟绪初的肩上拍了拍,语调蓦地放缓。
“绪初啊,最近的事委屈你了。”
孟绪初说:“您言重了。”
穆海德:“我原本是想着,天诚在4部历年了这么几年,活儿都干得不错,人也该稳重了,让他回本部帮帮你。谁知道还是一回来就闹事。”
孟绪初笑笑:“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
“诶,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这事到底是我欠考虑,委屈你了。你平时辛苦,得多注意身体。”
孟绪初点头应下。
穆海德话里话外都是明晃晃的偏爱,于柳开始坐不住了,但堂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
她左等右等,终于还是硬着头皮:“大哥,知道你疼绪初,但也不能这么偏心啊,现在受伤的是我们天诚,腿上这都还打着石膏呢。”
穆海德勃然变色:“他那些伤怎么来的心里没点数吗?一回来就不消停,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于柳登时噤声。
穆海德狠狠看了他们两眼,最终化为一点无奈,“天诚进本部的事,我看就先放一放吧。”
于柳大惊:“可是——”
穆蓉连忙附和:“对对对,本部主要还是研究院的活儿,天诚又不懂技术,去那里发挥不了才干,不如还是回4部?”
穆海德不置可否,“4部之前是天诚玄诚兄弟俩一起管,我听说合作的时候经常出分歧,”他看向穆玄诚,“有这回事吗?”
穆玄诚斟酌道:“合作嘛,意见不同也正常,我们和团队多讨论几次也能协调得当。”
“但终归效率低了。”穆海德若有所思,然后说:“我如果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挑大梁,你有信心吗?”
穆玄诚眼睛一亮,立刻起身:“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穆海德笑着让他坐下。
于柳急切,“那我们天诚——”
“天诚嘛,”穆海德视线转一圈,忽然落在穆蓉身上:“不如让他去2部跟你学点东西?”
穆蓉刚端起一杯茶,直接洒了出来:“什么?!”
穆海德淡淡道:“下城那片开发区推进缓慢,天诚这方面有经验,说不定能帮你出出主意。”
“不是、我……”穆蓉怎么都没想到这口锅最后会落到自己头上,急得不行,“我们那边已经临门一脚马上就要成了啊!”
“再临门一脚那门不也没踹开吗?”
“哥哥!”
穆海德摆手:“就这么办,家宴,不谈其他。”他招呼管家:“上菜吧。”
·
夜色渐深,屋檐下渐渐没了动静,插科打诨的都坐成一排昏昏欲睡。
某个时刻,最外的那扇门突然打开,室内强光撞进走廊,众人齐齐惊醒。
江骞转过身,看到穆蓉率先夺门而出,踩着高跟怒气冲冲走得飞快,白桑跟在后面边追劝她消消气。
接着是二伯一家,于柳和穆世鸿面色都不太好,穆玄诚走在他们斜后方,倒是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经过时还朝江骞点了点头,江骞回以客气的颔首。
显然这顿饭大部分人都吃得不太满意,门外一堆秘书保镖也随之战战兢兢,麻溜地跟了上去。
檐下顿时空荡荡,晚风拂过帷幔,荡在人们脚边。
最后是孟绪初,他和白卓并肩而行,温和地低声交谈着。
“那后面就要辛苦表哥了。”孟绪初说。
“应该的,”白卓说:“我也得赶快回去劝劝我妈,她性格总是很急。”
江骞上前,对两人的谈话充耳不闻,只把外衣递给孟绪初。
孟绪初刚伸出手,就皱了皱鼻子,问江骞:“你抽烟了?”
江骞一愣,没想孟绪初还能闻出来。
那根烟只点了一会儿,他又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风,按理说早就没味了。只能说,孟绪初嗅觉的确异于常人。
“没有。”江骞说:“刚才有人在外面点了烟,可能沾上味道了。”
“哦。”
孟绪初没再说什么,但是收回了手。
“闻着不舒服吗?”江骞问。
“不至于。”孟绪初说,“就是抽挺便宜的。”
白卓笑出了声,他其实半点烟味都没闻见,但孟绪初这么说,他也应和道:“是啊,话说这儿不是禁烟吗,谁这么没规矩。”
“——没规矩的玩意儿!”廊下有人骂骂咧咧走进来。
“连老子的烟都敢躲,不就他妈攀上个孟绪初吗,说得好听是保镖,背地里不知道干的什么勾当!”
“等老子过几天进了本部,看他几斤几——”
胖子陡然停住了,黑夜里,他缓缓抬头,表情随之扭曲。
实木屋檐下暖光弥漫,帷幔半遮,孟绪初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冲他笑。
“等进了本部你想做什么?”
·
几分钟后,穆天诚坐在轮椅上,被人七手八脚抬出大门,放到走道上。
“到底谁设计这么高的门坎!有没有想过实用性!现在什么人都能当设计师吗!”
胖子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瘦子弓着腰递纸巾,穆天诚接过来擦干额头的汗,瞪着面前的三个人:“看我笑话呢?”
孟绪初视线在他打石膏的小腿上停留一会儿,那是江骞的杰作。
而江骞此刻只是沉默地站在孟绪初身边,活像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孟绪初心知肚明,这个世界上真正能欺负江骞的人大概还没出生——但谁让穆天诚自己送上来了呢。
“天诚你最近手头很紧吗?”孟绪初问。
“什么意思?”
“没什么,”孟绪初说:“你前几年虽说一直在4部,但那边发展还不错,天高皇帝远也没人限制得了你,应该不缺钱才对。”
“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绪初朝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