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栀记得,在靳齐和靳兰为数不多的交往里,靳兰严苛,但也会关照靳齐,而靳齐待靳兰一直恭谨孝顺。简栀能看出,那是他发自真心的。
她皱眉思索,很快就发现了疑点。
“从靳阿姨的角度看,如果靳齐一切正常,她其实没有必要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哪怕她被半架空了,至少靳齐不在嘉华后,她很快就可以收复自己的江山,甚至把嘉华重新纳入自己麾下。她完全可以直接以靳齐身体不好的原因把他下放到靳氏的一些边缘产业去,而不必闹出这么大的风波。
视频被爆出的时间距离靳齐被靳兰带走的时间中间有一天,如果靳兰是早有预谋,她绝对是雷霆手段,而不会再等一天才行动。
难道真的是靳齐因为过度劳累又功亏一篑,所以精神崩溃?
不,不会。以简栀对靳齐的了解,他绝不是这样脆弱的人。
简栀继续思考。如果靳齐没有出问题,那么一切就应该会如她刚才所想的发展,那之后呢?之后……!
她忽然想起靳兰此前对她说过的两句话,一句是在热搜出现之前,一句是在她的办公室。
——“他真不像是我的儿子啊。或许,你该感谢他。”
——“从这一点上说,你似乎也是受益者。”
一瞬间,简栀恍若被雷击中。
靳兰不满靳齐的架空,但在公司层面,她对他束手无策。所以她以母亲的身份,强行拘束了他,以重新夺回对公司的控制。既然她重新控制了靳氏,一切也就回到了原点。按照她原来的计划,下一步,她便要从简栀这里夺走小葱葱。
但是,如果靳齐“疯”了呢?
在法律上,作为“生父”的他不再具备抚养能力,那么,除非简栀也无能力抚养小葱葱,靳兰才有可能成为小葱葱的监护人。而且,这是建立在简栀不再另嫁的前提之上,如果简栀另嫁,靳兰想要夺走小葱葱就更为艰难。
对靳兰来说,这种状况下,死缠小葱葱,绝不再是她“明智”的,“有性价比”的选择。
……
一时间,简栀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正如她刚才也不敢相信,高晓宁所说的靳齐为她做的事。
无论是谁,知道靳兰与靳齐的夺权纠纷后,都会下意识地怀疑靳齐的失常是靳兰的阴谋。
但原来也可能是,直到现在,一无所有的靳齐依旧在坚持着对她的承诺。
她是自由的。
今早她去看他时,他其实是认出她的。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从简栀脸上不断淌下。她捂住嘴,低声呜咽。
“怎么了?你……你想到了什么吗?”高晓宁错愕又惊慌,“你还有办法救出他吗?”
“他是真的疯了才会做这种事。”简栀不断抹去脸上的泪,她试图止住哭泣,却无法停止。
“你在说什么?你不信吗?他没有疯!”高晓宁抓着她的手,高声叫着。
“是,他没有疯,他在装,所以,你要我怎么救出一个自愿装疯的人?”
简栀直直盯着高晓宁的眼。
“你说,他是自愿的?他,怎么可能?”高晓宁一时目眩,站立不稳。
她一向是个聪明的人。于震惊中思考片刻,她也很快想到了那个,她完全没想到过的,最不可能的可能。
“所以,他还是为了你?哈,哈哈……”
她忽然狂笑起来。
“为什么?明明是我在为他奔前忙后,是我,为他打理好一切生活,为他处理好公司事务,始终支持着他那些无理的收购案,为他甘愿丢了工作,为他抛掉了一切尊严四处求援,到最后……”
她以为长情的陪伴和付出之下,有一天他会终于看到身边的她。
没想到,直到最后,他的眼里始终只有简栀。
他甚至完全没有考虑到她。
看着情绪崩溃的高晓宁,简栀激荡的心情忽然平复了。难以言喻的感受自她心底升起。
多不可思议啊。
这辈子,甘愿付出一切的是靳齐,伤心发狂的是高晓宁。
他们三人的命运,好像是一个莫比乌斯环,等回过神来时,已经走到了截然不同的这一面。
“不需要。”简栀对着虚空摇摇头,似太息。
“我会让他出来的。”她又对高晓宁说道。
“靳兰的威胁,我自己解决。我不需要他自以为是地为我付出这么多,我们都不需要这样。”
上辈子的她,其实也一直是,自以为是地在付出吧。
简栀起身,站直脊背,往书房外走去。
所有这些,都不是幸福应有的样子,也不是爱原本的形态。
第67章如何对付
“噗!”
茗烟酒楼。涵养已经练得还不错的厉箫差点将嘴里的一口新茶喷了出去。
“你说什么?”他震惊地看着简栀。
简栀眨眨眼,适时为他递上纸巾,但嘴里的话还是语出惊人。
“我说,我想对付靳阿姨,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她吗?就不是在她饭里面下泻药那种,是让她可以失势的那种。”
“……”厉箫拿纸巾擦着嘴,像看奇葩似的地看着简栀,“你是真的出息了啊……”
还不是下泻药,下泻药他都不敢想!怎么不直接说狙击手暗杀呢?
“我刚刚跟你说了,她真的很过分,非要周围的人只能按照她的意愿去生活,如果不听从,她就强行逼迫,让靳齐哥也变成那个样子……我想来想去,可能也就是靳齐哥的办法,让她失势,她才没办法用自己的权力去扰乱别人的生活。”
“所以,靳齐都没办到的事,你准备自己上手?”
厉箫无奈地看着简栀。怎么看她都只是商场里划水打打擦边球的富贵闲人,而靳兰从以前开始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商场大鳄。两人的差距基本上可以等同于柔弱小白兔对山中母老虎,简栀还是笼养的。
“我知道这应该很难,但还是想找找有没有什么办法。”简栀托腮。
在靳齐别墅,她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滔天怒意。作为母亲,靳兰没有教会靳齐如何去爱,在靳齐学会爱后,她又强迫他必须按她的要求生活。她宁可放弃自己的儿子,也要贯彻自己偏执的理念,简直是魔怔,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但是愤怒过后,她认真思考,就发现要对付靳兰,实在是太难了。
这和对付贾昊元朗明之流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甄程程动用她的非凡手段搜索了靳兰的信息,连她当年的离婚绯闻都没搜到,更不用说什么财务造假的大新闻。甚至,甄程程搜索之后,还发现对方进行了反搜索,幸亏她一向警觉,才在对方上门扒马前逃脱了。
简单的方法倒是有。但她总不可能真的去干□□之类的事,不说买凶,就连买通靳兰手下的人窃取商业机密的事,简栀都完全做不出来。
“我的建议,还是你好好地回家睡一觉,然后去把靳齐劝回来,再联合靳阿姨好好给他安排几场相亲,如果他不从,那就给他下点药,说不定他也就从了。小说上都是这么写的。”厉箫玩笑道。
“那还是都按着靳阿姨的想法走,她凭什么?”简栀咬唇,“而且,你觉得我能劝回靳齐哥吗?”
她其实后来又去过一次,但是任凭她怎么说,靳齐还是那副不交流的死相。
“大概不能。”厉箫叹气。他和靳齐也算从小认识,自觉在认死理这块上,他完全不是靳齐的对手。
只是真的要对付靳兰,他也确实是无能为力。普利如今高速发展,但业务条线上专注互联网,和主攻实业和金融的靳氏没有直接冲突,哪怕靳氏如今风波迭起,他也不可能和靳氏去对着干——他吃不下。他和厉家本家本就不对付,出走厉家后,也难以为简栀借到厉家的力量。
如果只是帮助做做互联网创业,服装企业转型顾问,他都不在话下,但这事确实超过他能力之外。
而且在厉箫的眼里,简栀的这个想法,过分单纯,他并不支持。他只是不忍心直接反驳她。
“人力有时而尽,有些事情确实很难做到,如果你做不到,也不用太介怀,这不是你的问题。既然这是靳齐自己的选择,他肯定也早就有了觉悟,”厉箫道,“而且往好处想,你不是说靳阿姨已经又在要孩子了吗?那么顶多一年,孩子出世,你也就没必要再紧张,靳齐也可以出来了。”
“……嗯。”简栀点头,但眉头依旧深锁。
厉箫说的道理,她并不是不懂。她只是不甘心,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为靳兰的不讲理让道,为什么无辜的人要受罪,她却可以从头到尾顺心如意。
“厉箫哥,”她突然抬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厉箫,“上次是不是在这里,你跟我说过,唐狂好像想对付靳氏?就是那个什么苏瑞思挖坑。”
“唐狂?”厉箫思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一年多前,就是在这里,简栀抱怨过靳齐忙没时间和她离婚,还问他靳齐在忙什么。
他当时也是有所耳闻,苏瑞思借出售苏特支付,给靳氏一家新业务公司paya挖坑,最终由靳齐接手。
当时因为简栀和唐狂的股权转让刚刚完成,他就顺道和简栀提了一嘴,说据传闻苏瑞思背后和唐狂有所勾连,想做空paya。没想到她竟然还记着。
“这……当时也就是传闻而已,自那以后唐狂和苏瑞思走的都很近,所以可能也是碰巧。”厉箫迟疑了一会,犹豫道,“而且,哪怕是真的,当时他也可能只是顺手为之,我不觉得他现在有对付整个靳氏的能力。”
唐狂的野心很大,要说他真的图谋靳氏,并非不可能。这点厉箫很清楚。毕竟当时唐狂刚完成简氏的统一,自顾不暇,尚且还想插手靳氏的事。
但是,他也知道简栀一向对唐狂有种莫名的惧怕,而这种惧怕并不一定是空穴来风——唐狂的为人过于无常善变,简栀如果因为这种事情和他接触,与直接和靳兰碰撞没什么区别。笼养小白兔指不定就被做成了烤兔兔,得不偿失。在靳齐和简栀之间,他自然选择简栀。
“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简栀显出颇为失望的样子。
很快,她和厉箫告了别,离开了茗烟酒楼。
回到家,简栀先撸了把小葱葱,喂了他辅食,又撸了把小钱钱,喂了它零食。
她总感觉自己应该已经是一个很合格的饲养员。
哄着小葱葱入睡,看着他幼嫩的肉嘟嘟的小脸蛋,看着那颇肖靳齐的眉眼,简栀渐渐平复的心情又生起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医院里,靳齐那张平静的脸,总感觉在那之下,仿佛也看到了一个小小的沉默的小靳齐。
如果小葱葱面对的是靳兰那样的母亲,简栀觉得自己可能会疯。而靳齐,他却一直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
她以前一直以为,靳齐只是生长在单亲家庭,所以感情内敛。为了避免伤到他,她从不和靳齐谈论他的爸爸,也很少谈论到靳兰。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避而不谈,其实她并没有如她想象那般了解真正的靳齐。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愧靳齐。他确实为她付出了很多,但正如厉箫所说,那是他的选择。
只是她却也不能接受,因为靳兰对她,对小葱葱的威胁,靳齐就必须过的人不像人。
同样身为母亲,她真的,非常非常看不惯靳兰的所作所为。
“厉箫哥,刚刚好像是犹豫了吧?”
简栀拿着手机,思虑良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其中一个号码。
上一次,因为怀了小葱葱,她终于敢直面唐狂,处理了简氏的股权转让。
这一次,她也同样是一位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轩澈和陌上花甜小可爱的营养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