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做得不好亏蚀。”她老实道。
“几千两银子的投入,有什么可怕的?”穆溪白压根没将那些银钱看在眼中。
“你穆家家大业大,当然看不进眼,可这几千两却是我全部身家,万一赔光,不止我的棺材本没了,连我娘我哥哥都跟着打回原形。”
茶馆书局是她一意孤行想做的买卖,风险不可谓不大,当初若像商时风说得那样,买几间铺面收租,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胜在稳妥,不像现在……
“棺材本?”听她说得夸张,穆溪白本要奚落,忽然又想到她那日和榴姐的对话,便沉默起来。
她在这里没有丁点安全感,穆家不能给她安全感,他也不能给她安全感,她时时刻刻处在一种随时随地抽身离开的戒备中,这一切说到底都是他造成的。如今的穆溪白早已记不清当初信誓旦旦冲她放狠话时的心态,是对这桩婚事的逆反抵触多些还是对她的不满更多些,但他与她不同,即便再不满这桩婚事,他也从没想过与她和离。
既结夫妻,他自觉该负起她余生安稳之责,想得也简单,原以为她痴傻,给她衣食无忧的生活便好,却不想她与他所想象的完全不同,从第一次相见起就时时刻刻带来惊喜,到今日……他根本听不得,也想不得“和离”二字。
他只想长长久久看到她的笑,一如当年,他思慕秦雅之时,也只盼着她能被娇宠在掌心,永远保留那份高傲。
只是,他深知,他与陶善行之间,尚隔着一个秦雅。
若秦雅未亡,他也许尚能释怀,可她死了,死在南华庵凄凉秋意中,成了他心头那滴永远融不去的朱砂血,每每触及便愧痛难当。若非他一句戏言,穆家怎会给他说来秦家的亲事?若非他混名在外,又怎会让她觉得自己所嫁非人?她大好年华,纵然千般意难平,纵然早已心有所属,也不会走上断发舍家这条路。
他思她慕她,却断她一生,如今又怎能心安理得追求一段新的关系?
“穆溪白?”陶善行又说了几句话,没听到他的声音,不免奇怪,抬眼望去,却见他隐约轮廓,似乎在看着自己。
尽管看不清,但隔着黑暗,她能想像穆溪白无声望来时那双明亮的眼,一本正经得似乎在述说他心底无人能触碰的世界。
一时间她有些恍惚——两辈子都与他结缘,他之于她的确是特别的存在,数月接触,她知他心有大志,身怀智才,是个堪得托付终生的男人,如若他心无旁念,她倒愿意与他做对真夫妻。
可他……他心怀朱砂,她又如何敢交付一腔情心?怕只怕如当年一般,她错恋沈候,他心中却只有秦舒。
那般滋味,她便是再死一次,也断不愿尝试。
如今做对糊涂夫妻,朋友般处着,也不错。
“陶善行,不要杞人忧天,想做就放手去做,佟水这地方,有我穆溪白的一天,你那小茶馆都不必愁。行了,睡吧。”
黑暗中,他的手伸来,蛮横地圈住她的腰,说完话便闭眼再也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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