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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衣服可能有点小,你将就穿一下吧。”
一个迟钝的Beta,不论是在对于信息素上,还是对于自己的“安危”上——自己可是说过要追求他啊,还敢带自己进宿舍。孟盛夏心里这么想着,却又非常感激对方愿意在这个雨夜收留他。从浴室出来后,他把自己的高个儿尽可能折叠起来,好好端坐在牧周文的椅子上。
十一黄金周大多数本地学生都回家了,B大这种几乎就是省内学生最优选的学校自然空了大半个校园,牧周文的宿舍更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孟盛夏身上穿着牧周文洗得有点松垮的T恤衫,头上盖着牧周文找给他的毛巾。他尝试努力把自己长发吸的水绞干,可看上去还是像一头栽进水的长毛猫,和平日里的张扬是半点不贴了。
他们这屋是上床下桌的设计,他占了牧周文的位置,牧周文只好坐他对面,自己室友的椅子。孟盛夏进浴室前瞧见牧周文烧了水,没想到竟然是打算给自己泡板蓝根——水一沸腾牧周文便站了起来,从自己桌上的小药箱里搜罗出了一大袋板蓝根冲剂。他撕开包装从里面取了一小袋倒入了纸杯里,兑着热水用勺子搅了搅,看看热汽的蒸腾又搁在一边叮嘱道:“待会喝吧,现在烫。”
孟盛夏揪着搭在自己脑袋两侧的毛巾,他的头发塌下来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也遮盖了他的害羞:“谢谢。”他这声道谢说得像是在和自己说话,也不知道牧周文听清楚了没。
“你今天能去哪里?”牧周文不在意他的谢谢讲得那么轻飘飘,他只问了一个实际的问题,“你家里人不担心你跑出来吗?”
“他们……也许在找我吧。”他什么东西也没带。从手机到银行卡,包括身份证也是,什么证件都不在手上。这一场临时起意的“离家出走”实在太过仓促,要不是牧周文愿意好心收留他,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但牧周文会同意收留他今晚吗?那明天呢?难道他还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孟盛夏现在才意识到从前的自己有多么匪夷所思,竟然什么特别的准备都没有做,落到当下的境地也是他活该,“如果不太方便的话,我会走。”
他失落地低着头,听到牧周文的叹息:“雨下得这么大,你不回家,除了这里还要去哪里。”这个比他小的学弟竟然在这时候表现得比他成熟得多,“你真的不打算回家吗?也许你家里人会担心你……”
“只要我没死就行了。”孟盛夏想这么解释,但这样的话,只会让家庭和睦的牧周文无法理解吧,于是他又收回了自己下意识的回答。孟盛夏承认自己有些羡慕牧周文的家庭,即使简简单单,总比自己的要好。如果是他生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他们?”孟盛夏换了种说辞,他不知道该如何谈论自己的家人,只能挤出个有些古怪的笑容来,“我的事现在不是优先的。”严恩和会场其他Omega与Alpha引发的那些骚乱平息需要时间,他们来不及把他放在关注的最重要事项,也知道他这么孤身一人跑出来根本走不远。
“你爸爸妈妈会担心你吧?”牧周文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情,果然没有理解他语句里透露的厌恶,“如果学长需要的话,我借你电话。”
他当然记得白衍的电话,那又怎么样呢?孟盛夏抓着毛巾的指节有些发白:“抱歉,是我太麻烦你了。”
牧周文不置可否,只是提醒他到:“把药喝了吧。”
孟盛夏把已经凉了的冲剂全部灌进嘴里去,他喝得有点急,以至于要自己伸手擦掉嘴边溢出来的药液。他这喝法实在有些豪放,和他的外表实在不太搭,看得牧周文有点惊讶,但也没说什么。
“你为什么愿意让我住下来呢?”孟盛夏把纸杯放在桌上,终于没忍住问出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牧周文的答案还是一如既往,但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也许是因为你上次的话吧。”
“上次的话?”
“订婚——你不喜欢对方吗?”牧周文忽然问到这个他一直没有提起的问题,孟盛夏从在楼下和他相遇的时候就已经在等待对方问出这个问题,却没想到直到现在对方才终于开口问起。
“喜欢?我……”孟盛夏现在觉得自己不清楚了。他对严恩到底抱有什么样的心情,他原来是能够辨别的:他和郑楚在一起的时候能和对方有亲密的举动,也能做一些情侣的事情。即使是分手以后,他也时常会怀念双方相处的那些时光里的点点滴滴,抱有遗憾的心情。但对于严恩,他没有那种更进一步的念头,他只是单纯地、近乎不需要理由地信任对方,也觉得对方信任自己。可今天的事情在他心里烙印下了太过于深刻的印象,当他决定遵循严恩的意志把严恩留在许迩颂的身边的时候,就像是亲手将他心头的一块撕裂,而许迩颂仿佛夺去了这块他曾经理所应当拥有的事物。
孟盛夏弯下腰去,他捂着自己的脑袋,感觉有点头痛:“我不喜欢他。”他这么说,却是能够被对方发现的动摇。他知道自己先前的举动的目的应当是不能再伪装下去了,这时候还不承认的话,也许只会让他和牧周文的关
', ' ')('系更加尴尬,“抱歉……”
“我知道的。”牧周文却这么说到,让孟盛夏反而吃了一惊,“你只是装得很像喜欢我。”
孟盛夏可没想过对方会这么敏锐,说出来的话又如此直接,他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能等着牧周文继续讲下去。
“我一开始以为你喜欢的是哥哥,但你说不是。那么,你的目标就不是哥哥了。也许你是不讨厌我的,如果不是的话,应该不会了解我以前游泳。”牧周文做起了自己的推理,“可是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喜欢我。被我那么不客气地拒绝过那么多次,如果是真的喜欢我,你一定会伤心的。可你没有。”
孟盛夏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牧周文的结论,他不大在人面前说谎,于是总喜欢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让对方按自己的逻辑去想象。但现在牧周文在他面前这么犀利地分析,好似把他整个人剖开,和他讲解种种器官的排布。他有点害怕对方的明察秋毫,又有些说不出来的释然,就像一个终究是遮掩不住的秘密终于昭告天下,他再也不用背负它还没揭露前的沉重。
“今天你逃了订婚——你有其他喜欢的人吗?为了他不得不做这些事情……”牧周文的脸上没有被欺骗的愤怒,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孟盛夏,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波澜,表情甚至看上去有些怜悯,“你一定很喜欢他吧。”
宿舍顶灯的光漂浮在那深深的黑色的河里,孟盛夏感觉自己仿佛卷入了这道渊流里,他一阵晕眩,不知道自己是点了头还是摇头。他没有想过是这个学弟,这一个在一个多月前还算得上是他生命中完全陌生的路人,由他在这么一个奇妙的雨夜里揭示自己混沌的思绪下真实的内核。
他忽然意识到,他能坐在这里是牧周文对他的共情——牧周文有一个不能言说的爱慕的对象,可什么样的人才会让他如此守口如瓶、不愿被人提及呢?
牧周文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来电人名,迅速接起了电话:“哥,怎么了?”
“你怎么这时候还来这里,雨下得很大呀!”牧周文猛地站起来,迅速打开门跑进了走廊里。没来得及关的门在那儿随着风嘎吱地晃动着,孟盛夏站了起来扶住门,等待牧周文带着自己的兄长回来。
他不应该和牧周语面对面的,这也许会暴露严恩的计划。但当下他没有藏匿的地方,也不能做马上离开这种画蛇添足的可疑行动,只能站在这里等他们到来。
走廊里的灯是声控式的。牧周文和牧周语一路讲着话过来,走廊里的灯便也一盏盏亮起来。在逐渐变得明亮的走廊里,孟盛夏看到了手里拎着两大兜东西的牧周文,还有提着不住往下淌水的长柄伞的牧周语,两人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哥,我今天这边有个学长也在……你看怎么办呢?”孟盛夏远远听到了牧周文的话,他倒是没有避讳孟盛夏的存在,反而问起了牧周语的意见。孟盛夏不免感谢他没有第一反应就让自己现在离开,不要给他们哥俩制造麻烦。
“他不回去么?你俩关系这么好呀。很好很好,文文交到新朋友了啊。我知道你洁癖,但如果床铺不够,那我们凑合一下呗,我和你睡一床也行。”牧周语笑着用“文文”这样有些亲昵的称呼调侃他,孟盛夏这才知道先前牧周文究竟在和谁通电话,“还是说你嫌弃我,不想让我住下,想让你哥现在滚蛋?”
牧周语嘴里迸出来的话比平日里惜字如金的牧周文多得多,可孟盛夏并不觉得相处下来并不喜欢多言的牧周文感到了厌烦,相反,牧周文甚至露出了一丝腼腆的微笑。
他垂眼,带着浅浅笑意低声应到:“怎么会。我永远不会觉得哥烦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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