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珠信口胡诌,道:“本殿昨夜梦佛傍身,心有所感,今晨便乘兴而来了。”
净空笑道:“可见殿下与佛有缘。不知殿下梦中见的是怎样情形?贫僧虽然不才,愿为殿下试解。”
穆明珠一本正经道:“本殿记不清爽了,只记得梦中金光万丈,有佛落于本殿身旁,告诉本殿大明寺的牡丹开得好,只要本殿来看一眼,便可延年益寿;看两眼,便百病全消;看三眼……”
净空很愿意给本寺中的牡丹再添一段神话色彩,忙问道:“看三眼便如何?”
“看三眼,本殿便醒过来了。”
净空:……
穆明珠哪有功夫编故事哄他玩,之所以提起大明寺的牡丹,乃是因为寺中牡丹园之侧便是客舍。她说到这里,忽然诘问道:“大明寺中牡丹既有这等妙处,本殿上次来时,主持怎得不带本殿去观赏?”
黑刀卫不但查明了孟非白下榻于大明寺客舍,而且还确定了孟非白于大明寺客舍中已经滞留一个多月。
牡丹园乃是大明寺中最出名的一景,陈伦密信中也有提及。
大明寺主持不曾引她去看牡丹,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又或者是不想要她与客舍中的人相见呢?
净空笑道:“阿弥陀佛。殿下明鉴,非是小僧藏宝,而是园中牡丹才谢了一批,新花尚未盛放,小僧原想待殿下回建业之前,再请您一观的。”
“原来如此。”穆明珠点点头,出其不意问道:“凤阁侍郎陈伦看过的可是上一批牡丹?”
净空一愣,迟疑道:“这……小僧前面数月都在闭关修行,直到殿下入扬州城,小僧才出关相迎,从前事并不清楚。”又道:“殿下若要探问时,小僧召寺中弟子来问过。”
他说这话时,神色未变。
穆明珠目光在他面上一转,笑道:“本殿不过随口一问,何须如此兴师动众?”净空不敢给出一个明确的回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就算真如净空所言,召寺中子弟询问,不过会得到一个编得像样或不像样答案,而她穷究下去,反倒暴露自身。
净空这才叹了一口,道:“生死有命,陈侍郎之事,真叫人痛心。小僧在寺中也为陈侍郎供了一盏明灯。”
“主持有心了。”穆明珠随口敷衍,脚下不停,穿过宏大的正殿,径直向后山而去,沿途可见坍塌的藏经阁纹丝未动,那日崔别驾献上的新藏经阁图纸,所谓的木料石材、佛家七宝,不过是给她向皇帝交差的工具罢了。至于这寺中的藏经阁究竟何日修缮,几时修成,本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这等对上负责的制度下,她又收了扬州大户焦家的财物,若是知情识趣,便不该再来寺中撞破实情,日后纵然有御史上奏,她也好规避责任,大不了只是一个失察的小罪过。
净空垂着眼皮跟在一旁,也不提修缮藏经阁之事。
待到了牡丹园处,却见姹紫嫣红开得正好,原来山上气温略低,是以虽至夏日,牡丹犹盛开。
牡丹园旁的客舍中,却都门扉紧闭,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模样。
穆明珠微觉疑惑。
齐云上前一步,俯首向她,似有话要说
,却避忌主持净空在侧。
穆明珠会意,主动贴进一步,以耳相就。
齐云在她耳边低声道:“殿下往上看。”
穆明珠不动声色,待他退开,假作看四周景色,随意往上一瞥,却见这牡丹园前方上面半丈高之处,有一处矮墙圈出来的小院落,灰瓦白墙,足以容人。她信步而去,口中道:“这处院落倒有意思……”不待净空阻止,绕行上去,却已至于能俯瞰这处小院的高台上,却见小院中的牡丹开得更盛。
百花丛中,有位素衣公子盘膝坐于青石上,原是背对众人,此时听得动静,缓缓回首看来,眸光清湛、手持佛珠,正是昨日拍卖场中的孟非白。
“孟檀越,对不住……”主持净空在他与穆明珠之间,竟是先同孟非白赔罪。
孟非白已然起身,衣衫落拓,缓步至于小院墙内,与穆明珠隔了一堵爬满野花的矮墙,仰头温和道:“无妨。”
穆明珠笑道:“昨日见过,今日又见。本殿与郎君倒是有缘。”
孟非白修长手指轻拨佛珠,温声道:“缘起业生。”
穆明珠笑道:“昨日承郎君相让,今日既然遇上了,本殿备一席素膳答谢,便算消了此业。来日本殿往生极乐,便有郎君今日的功德。”
孟非白微微一笑,道:“殿下如此道来,非白只好敬受。”
齐云在旁听着,睫毛轻眨,公主殿下若是诚心求肯时,自有千般手段,叫谁都拒绝不得。
当下于小院中布了一桌素膳,于天光云影之下、阵阵花香之中,穆明珠与孟非白相对而坐。
穆明珠笑道:“孟郎君已然晓得本殿身份,本殿却还不知你的。”
孟非白浅淡一笑,道:“在下不过一介布衣商贾,做些瓷器布帛生意罢了。”
穆明珠又笑道:“是何等样的瓷器布帛生意?昨日郎君为那鲜卑奴,险些一掷四万金,岂是寻常商贾?”
孟非白抬眸往她身上一看,温和解释道:“譬如殿下身上裙裾所用的孔雀罗,多半便是在下家中从泰山郡贩来,一寸一金。一趟走货,从江夏郡运翠碧瓷至于泰山郡,价值十倍;再运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