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娇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却又生生忍下,不敢出声怕干扰到他。
还好沐钦泽手一撑地又从地上翻身而起,若无其事般站起来继续, 只是几缕发丝凌乱地自额前落下, 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狼狈。
“殿下, 如果要终止比试,就需要得到女皇陛下和太子的首肯, 不然……”评判官做了个揖, “不然,臣不好交代的。”
宫内之人怎么就这么迂腐, 这么不通人情呢!
昭娇气的跳脚,忍不住想自己去夺那终止比赛的鼓槌。评判官亦是大乱阵脚,早就听闻帝姬古怪, 但未料到她竟然这般顽劣。他连忙将鼓槌揽在怀里,跪下道,“殿下不用为难微臣了,殿下……”
其实昭娇内心早就煎熬如火烧,她本也不愿这样为难人。
她知道沐钦泽是为了救自己才听了暄阳的话去比试的,但是……但是她真担心他的身体会吃不消因此……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毒才解了没几天呢……怎么就……
方才来的路上就听到宫人们在议论,说驸马爷一个人和几十个陈国的武士比试,吓得她整个人都差点脚一扭瘫软在地,硬是彤日扶着她才没跌倒。
但是在判官的低声哀求下,最后她还是松开了手。
其实……其实想想也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这样他们又能怎样呢?其实她也再是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可以让他们二人全身而退的了。
母亲此番能够软禁自己,就说明她是真的下定决心想要招沐钦泽入朝。就算自己能暂时逃走,指不定她也能干出更加过分的事。若是没有一个极其强硬的理由,他们应该是很难离开京都的,就算回了延川估计也会被再召回来。
暄阳此举虽然莽撞,但也确实是经过她的深思熟虑,选择出来的一个最为合宜的法子。
天意弄人,其实谁也没有做错,只是……
只是这一切,都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可是难道她就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了么?永远都是他在救她,他在护她,他……
忽地,她脑中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似得,拔腿就朝外头跑去。
佳芸郡主正坐在台下,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激烈的战况。随着台上男子的动作,口中轻轻喃喃着:“意注丹田一阳动,左右回收对两穴,拜佛何什当胸作,真气旋转贯其中……”
忽得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她这才将注意力从台上拔了回来,回眸有些惊讶:“帝姬姐姐,——,你去哪儿了,方才都找不到你人,驸马他为何……”
只见昭娇不知从哪儿扯来一块头巾包在头上,只露出半张小脸,造型有些滑稽。她听见佳芸的话却没有回答,只是蹲下身来凑到对方跟前:“没办法跟你解释了,现在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帮什么?”
“你跟我来——”
铁锤疾扫,直朝沐钦泽的眉心袭去。他向旁疾退,提剑挥开,左手又一拳打在刀疤男子的肩膀上。剑过处,习习生风。
长久的缠斗已经消耗了他诸多的体力,敌方似乎也急了,出的好几招都极其凶险,以命搏命。看得台下众人心惊肉跳,纷纷屏息。
他吃力地应承着,四肢似乎都已经麻木,眼前的一片都不甚清晰。只是凭着习武多年的判断一招一招的闪避着。
脑内也逐渐开始有些混沌,神识脱离出去,仿佛飘荡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的同他人斗舞。
“你要同我学功夫是为了什么,你可说说?”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穿越多年的时光,语气含糊却又字句清晰。
“保护想要保护之人。”他听见自己回答。
“只是如此么?那我教你。”
保护,保护想要保护之人。
记忆中那个孱弱而美丽的女子,他已经保护不了,那么现在——
那么——
忽然有女子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陈国习的是悬凌派的招式!驸马只要护好下盘,曲径通幽便可!”
接着很快有人怒斥道:“小丫头片子的,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懂?还不快闭嘴!”
沐钦泽瞬间神识回身,朝着传声之处寻去,本想看清来人,无奈对手步步紧逼。只得继续应战。
不过有了那女声的的指点,心下清明许多。他刷地架开展式,双眼像流星一般明亮起来。接着精神抖擞舞动剑柄。接连拆了对手十几招,那剑越舞越快,就像一条银龙绕着他上下翻飞,盘绕再侧。
……
昭娇坐在棚下紧张地捏着手绢。佳芸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已经偷偷跑回座位上去了。
现在,一切就看沐钦泽的了。
香炉中的香一寸寸地散去。
好在,在她内心如蚁噬,手心汗湿的时候,外头又传来了将士们的欢呼声,此次的欢呼与之前有所不同的。比之前的每一次都更热烈,更激昂。
昭娇连忙伸长了脖子向外望,就见台上只余沐钦泽用剑撑着的身子微微起伏着,再无别人的影子。
她连忙脑袋一转,就看到方才那个同沐钦泽打斗在一处的刀疤男子,竟然瘫到在比试台下。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着台上的青年,似乎在说什么,似乎又没有。
昭娇这会子一颗心才咽下了肚子。
看来传言不假,陈国和番邦两地相接,很多东西都同出一祖,而且番邦尚武,佳芸果然可以识得陈国武学的破绽。
武判官也松了口气,抱着鼓锤甩甩袖子走上台去。
昭娇此时内心有些羡慕这位判官大人,他可以这么名正言顺地直接上台。
此时她很想直接扑上去拥抱台上那个坚毅而孤寂的背影,多么想看看他有没有伤到了哪里。
……但是她却没有动脚。只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咬紧了唇。
她知道自己现在现身,一定会被母亲发现。指不定会又被软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