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情况下,任何一个男性出现在面前,塞莱斯提亚都会不由分说出手攻击。然而她本能地信任艾希礼,尽管背后的原因是她潜意识把他当作一个趋近完美的意象,而非一个人……更逞论一个男人。
她跟上去,被带到校医院病房,一路无话。护士长没在,艾希礼对这里熟悉得如同自家客厅,给她倒了水,又找来一些有助精神镇定的药剂。然后他问她是否需要叫人,得到否定的回复后,便打算就此退场。
鬼使神差地,她问:“你是不是在自己做研究?”
她完成了艾希礼忘在书中的每张草稿纸,也一直关注他的动向,但他们此前并未说过话,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在最狼狈时被目击的窘迫令她无法顾及许多,只想说些什么抹去这一切,绝不让艾希礼带着“她脆弱又无能”的印象离开。
艾希礼没有在意她明显越界的问法,甚至对她会知道这件事毫不诧异。少年抬起过分漂亮的眼睛,第一次与她视线接触,整个人忽然有了温度,仿佛凛冬晨雾融化的瞬间。
“对,”他把手藏到身后,“你知不知道……时间魔法?”-
塞莱斯提亚独自回想着那次相识,记忆与眼前的画面交织,生出许多感慨。
隔着校医院两床之间的挂帘,“艾希礼”背朝他们的方向,对“塞莱斯提亚”描述他所构想的时间魔法形态。少女似乎没料到他真的肯说,短暂惊讶后迅速跟上思路,惊世骇俗的议题被轻易剖开来,如一次寻常的课堂讨论。
塞莱斯提亚看了片刻,客观地指出:“你的手指一直在抖。”
艾希礼埋在她肩窝的脸早已发烫,“我太紧张了。早知道你要问,前一天晚上就该开始写稿……”
“少夸张。”她脖根被艾希礼的发梢扫着,躲来躲去仍然很痒,终于发现他是故意在那里蹭,笑着去捏他的耳朵。
一帘之隔,他们这边打闹,那边简短的讨论只持续了十多分钟。少年接下来有课,不得不赶回主校区。想到那之后发生的事,塞莱斯提亚突然拉住艾希礼:“你先别看——”
却说晚了。寂静再临,带走了接触新课题的兴奋。少女的虚影坐在空荡荡的病房里,眼底从未熄灭的火焰被什么浇湿,毫无预兆地……
掉下两行眼泪。
艾希礼握住塞莱斯提亚的手腕,“是因为他?”
——他?谁?
下一秒,塞莱斯提亚记起:她告诉过艾希礼,自己是在这天发现了前未婚夫令人作呕的嘴脸。虽然没有透露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以艾希礼的敏锐,凭借这条线索,足够推断出她当时难看的脸色拜谁所赐。
然而,她的眼泪与阿诺德·霍雷扯不上半点关系。
不待她说清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误解,就被拽着手腕,猛地拉进艾希礼怀里。身下病床发出吱呀一声,塞莱斯提亚的鼻子撞在他胸前,撞得不狠,只有轻微闷痛。
艾希礼抬起她的脸,塞莱斯提亚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露骨的厌恶和愤怒给尚未完全长开、与十年后相比稍显寡淡的面容染上灼目的艳色,令人心惊的美丽被提早释放,却没有时光的沉淀来调和其中噬人的攻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