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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云的军部其实只是个事务性的协调机构,对于军队并无指挥权。
真正能够决定海陆空军队动向的,是虞云的三军联席参谋长会议。
雷哲将军,位列虞云共和国上将,是三军联席参谋长会议的现任主席,虞云军队系统真正的灵魂人物。
“你想说什么?”雷哲开门见山的问道。
柏弘沉吟了一下:“您对目前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总统大选?我不懂弯弯绕绕的政治,”雷哲干脆地说,“虞云的军队属于国家,只听命于上级指令。过了今年十二月,你和罗德,谁当上总统了就是我的上级。”
“不,不是总统大选,我问的,是真正的局势。”
柏弘往后退开几步,打开通讯手环,在空中投影了一幅虞云的军事地形图。
虞云共和国幅员辽阔,东西南三面环海,唯一与他国接壤的北方边境多山,形成了天然的国境线。
柏弘站在地图前,手指从他们所处的首都维塔慢慢往上,越过北方边境的群山,停留在邻国贵霜共和国的首都,白沙瓦。
“纳齐·耶尔,”柏弘缓缓讲出贵霜现任总统的名字,“这个人,您怎么看?”
“纳齐吗?”雷哲耸耸肩,“和他爹一样,是个疯子。”
柏弘微微摇了摇头。
“纳齐跟他那个死掉的爹,不是一回事。”
投影翻过一页,出现了纳齐的照片。他看上去消瘦、阴鸷,眼角带着不正常的红。
“老耶尔死后,纳齐坐上了总统的位子,他爸爸多少还知道自己是个人,纳齐却疯到真的把自己当成神——整个贵霜的国民都成了他的私有奴隶,所有人必须对着他的画像顶礼膜拜,谁敢不从,谁就……去死。”
投影中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血腥画面,画面旁边的文字密密麻麻地列出了各种罪名。
“不仅仅是人权危机,贵霜的经济如今也面临崩溃。在老耶尔时代,贵霜人至少能吃饱饭。最近十年,暴政加上天灾,饥荒频发。地方官员为了保命不敢上报饥荒,只能谎称发生了新型的传染病,把饿死的人说成是病死的。”
“经济越差,越要愚民,父子俩人对洗脑这件事倒是一脉相承。经历了几十年的洗脑宣传后,在大部分民众都相信自己是古贵霜王国的后裔,天选之民。而耶尔家族名为总统,实则是掌控了整片土地的王。”
柏弘陈述的语气有点沉重,雷哲听了却毫不意外。
“从独裁者的角度看,他们干得还不错?根据我们的情报,贵霜的民众并没有反对独裁者的意思,纳齐的特务耳目遍布全国,他牢牢掌握着军队和民众,看不到任何倒台的迹象。”
“您的情报有误,”柏弘凝重地说,“贵霜这个密不透风的大罐子,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样稳定。罐子里充满了危险气体,一个不巧,随时都会爆炸。”
雷哲顿感不悦:“你是在质疑情报部门的信息?”
“错了就是错了,”柏弘注视着雷哲,“洗脑的工作进行了几代,贵霜人也没有途径去了解外面的世界,但即使这样,也并非所有人都相信耶尔家族的鬼话——近年来,贵霜的反抗组织越来越壮大,从首都白沙瓦已经辐射到了几乎每个主要城市。甚至有反抗组织的成员,已经顺利接近了纳齐本人。”
“呵,纳齐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知道?”
“是,”柏弘仿佛听不出雷哲话里的讥讽,“我有我的渠道。”
“你的渠道?”雷哲半信半疑,“要搞到持续的独立情报,那可得花不少钱。”
“咳咳,”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唐恩干咳了几声,“他真的那个爸爸,有钱。”
想起柏弘的背景,雷哲不再追究情报的来源。
“所以呢?就算贵霜的反抗组织发起暴动,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面对他的质问,柏弘轻挥手指,调出了一张卫星照片——一片荒原上,密密麻麻的布满黑色的洞口。
“这些离北方边境五百公里的荒原上,所谓的水井工程,其实是近年来新建的导弹发射井。它们可以用于发射携带核弹头的远程导弹,射程足以到达维塔,摧毁你我现在所在的这栋房子。”
“自从贵霜的经济形势开始恶化,纳齐政府就开始洗脑民众,声称虞云占有了原先属于贵霜的领土和资源。贵霜官方还把我们的援助性贷款说成是阴谋,谎称粮食都运到了虞云抵偿贷款。虞云和贵霜历来就有一些领土争议,既然他埋下了这步棋,一旦感受到民怨开始沸腾,除了镇压,为了转移矛盾,纳齐时刻都会把矛头向外,对毫无防备的虞云开战。”
整个世界已经有一个半世纪没有打过像样的仗了,柏弘预测着未来的两国战争,语气却像是在谈论中午的饭菜。
雷哲看了一眼站在柏弘身旁的唐纳准将,他的脸上并无任何惊异的神色,显然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
“你的忧虑不无道理,但,即使前方阴云密布,雨点没有落下
', ' ')('之前,军队又能做什么呢?”
雷哲的语调里有一丝无奈。
“十年前的那场边境冲突,你也是亲历者——即使我们毫发无伤的赢了,国内的舆论都没有放过军队!从人类起源讲到和平大爱,惹得军部不得不把你推出来当英雄大肆宣传,才逐渐平息了争论。”
“他们害怕,”柏弘平静地说,“长久以来的好日子磨掉了虞云人的锐气,他们害怕失去任何已经得到的东西,无论是富足的衣食、民主的权利、还是平静的生活。明明个个都是胆小鬼,却偏要宣称爱好和平,用道德的外衣来包裹内心的恐惧。”
“然后,政客们为了选票,还推波助澜,”唐恩接着他的话往下说,“不仅不能提备战,甚至每届总统都以削减军费作为政绩来讨好选民。”
作为军部官员,唐恩本不应该发表有倾向性的政治观点。但此时此刻,他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意思。
“我们身边有个一直在备战的疯子,枪口随意扫射,边防脆弱不堪。民众和政府却以为他被放在了安全的防爆罐里,他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如果罐子爆炸,自己也会召来灭顶之祸。”
唐恩话音落下,雷哲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柏弘。
“你是他的人?”
“我只是在履行公民义务,给我支持的总统候选人投上一票。”唐恩耸耸肩。
“我是唐恩爸爸的人。”柏弘无辜的眨眨眼睛。
唐恩干笑一声:“我可真荣幸。”
“我不喜欢跟文官做什么私下交易,”雷哲打断了他俩的说笑,“你们这些人,满脑子弯弯绕绕,说的比做的好听,没有一个可信的。”
“我是个军人,”不知不觉间,柏弘站得笔直,“我说的话都会尽力做到。如果当选,我会把尽可能多的资源倾斜到军队,也不会再像现在的外交部那样,被纳齐当成笼子里的仓鼠一样戏耍。”
雷哲注视着他,许久。
“年轻人,当年那场边境冲突是我许可开枪的——那是我职权范围内,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
柏弘朝雷哲将军深深的鞠了一躬。
“我希望您能再次支持我。”
“说吧,你要什么?”
听到这句话,柏弘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我想跟您要一些人,一旦当选,我需要在一些位置上安排自己人。但我跟官僚合不来,民意党能给的人选里没有我看得上的。”
“现役军官不能担任行政官员,”雷哲想了一下,“你如果能顺利当选,会有一些军官退役,加入你的班底。”
“感谢您。”柏弘再次向他鞠躬。
雷哲朝他摆摆手。
“不必这样,我们只是各自做着力所能及的事罢了。”
……
夕阳西下,斯诺校园的一角,谈话在一栋不起眼的房子里结束了。
得到了雷哲的承诺,柏弘先行离开。
房间门在他身后关上,看着紧闭的房门,雷哲叹了口气。
“这小子不容易。”
“嗯,”唐恩点头,“这么多年了,希望他得偿所愿。”
※
离开那栋房子之后,柏弘在校园里继续闲逛。
他刚刚完成了一件大事,却仍然显得心事重重。
夕阳逐渐染红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柏弘微微低着头,沿着修葺整齐的花木,朝学校的操场慢慢走去。
校园的交叉路口,树影被斜阳拉得很长。阴影下,站着一个身穿制服的教官,似乎正在等人。
看见柏弘走过来,法曼兹从阴影中走出来。
“喂,小兔子。”
柏弘停住脚步,抬头看他。
法曼兹微微低下头,踢走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
“我好像,知道你在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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