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笑容一僵,放轻声音道,“皇上这会儿正陪着皇后娘娘用膳呢,您稍微等会儿,奴才去通报一声。”
“要不您跟奴才先进宫门?”
“嗯。”玄龙应了一声,跟着他进了门。
殿外亦有宫女太监守着,小德子能随意进出寝殿,身份这里想来是不低的,他进去后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面色有些为难。
“皇上说这会儿没空,叫您在外面等着,待他用完了晚膳再说。”
玄龙点头:“好。”
他并不多话,应下后就站在旁边不出声了。
这顿晚膳格外久,久到日暮西沉,月上树梢,燕鸢还未出来。
殿外的太监宫女都换波吃完饭回来了。
小德子于心不忍,对树底下的人低声道。
“寒公子,您上来等吧,下面儿风大。”
玄龙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黑纱斗笠下传出的声线有些沙哑。
“无事的。”
小德子愁着脸继续劝:“要不您先回去吧,皇上今日兴许不会见您了。”
玄龙摇头,透过黑纱望着皎洁的月色:“我可以等。”
他若不等,槲乐便要在那阴冷的地牢里受更多的苦。
也不知那些人会怎样对他。
宁枝玉睡熟后,燕鸢轻手轻脚地出了殿门,冷淡的目光扫过玄龙的身影,语气毫无温度。
“给我过来。”
玄龙跟着燕鸢,进了旁边偏殿。
偏殿的结构与主殿相同,只是摆设稍微简单了些,陈岩点上烛火就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燕鸢在外殿的贵妃椅上坐下,没有表情地倪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
“你不是清高得很么,怎么如今主动来寻我了?”
玄龙知道燕鸢在生气,前日燕鸢回过乾坤宫,他不想与他行夫妻之事,这人便气呼呼地摔门离开了。
他们本就不是夫妻……为何还要行那档子事儿呢。
“……将槲乐放了。”
燕鸢勾唇,桃花眼中泛着讥讽。
“凭什么。”
玄龙抿唇,低声开口:“将槲乐放了,我便与你合交。”
燕鸢突兀地笑了一声,面容冷下,像是更生气了。
“你以为我真稀罕你这具身体?”
“看见你的脸便倒胃口。”
“滚。”
玄龙低着头未动:“你想如何。”
燕鸢:“内丹呢?”
玄龙:“……我说了,孩子出生,便给你。”
燕鸢冷声道:“我也说了,我不要这孩子。”
这回玄龙许久没说话,半晌才闷声道。
“……没让你要。”
“呵,那日你可不是那么说的。”
“现在不拿掉,难不成等生下来再淹死?”
“别说了。”玄龙声线突然嘶哑得变了调,像要哭了似的。
燕鸢愣了愣。
玄龙微微仰头,这个姿势在燕鸢看来挺莫名其妙的。
“将他放了吧……求你。”
“留着他,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燕鸢这几日就等着玄龙来寻他,结果他一来就提别的男人,叫他如何能不生气,不断敲击扶手的指尖蓦得停止。
“说了那么多废话,你倒是拿出些诚意。”
玄龙恍然点头,从腰间抽出随身带来的匕首,掀起袖子,露出削瘦的手臂,没有犹豫地下了刀。
“他的龙鳞要用完了吧……”
“我可以多给你些,五十片……一百片,都可以……只要你放了他。”
刀刃嵌入血肉,夹着龙鳞猛然施力,一片龙鳞就这样生生拔了下来,玄龙脸色发白,鲜血横流。
燕鸢腾得起身夺过他手中匕首,扔到地上,眼中闪烁着愤怒的光。
“我可没说这个。”
第七十章下贱之人
殿中烛火忽明忽暗,床榻之上,罗帐悬起,昏黄的烛火映照出床上紧密相叠的二人。玄龙坐在燕鸢身上,双手虚虚环着他脖颈,勉强支撑身体。手臂上的伤口随着不断的颠簸徐徐淌出鲜红的血,落在燕鸢肌肉紧绷的雪白背脊上,没入被褥之中。
玄龙眉头微拧,抿着唇并不出声,连呼吸都是隐忍而坚毅的,燕鸢双手紧扣在他略显圆润的腰上,掐出青紫的勒痕。
视线触到他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皱眉道。
“我不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过几日派人去花精那里寻了堕胎药,趁早将孩子落了吧。”
玄龙瘦得厉害,那孩子便显得小得有些可怜,与正常四个多月的孕者比小了一圈,但足够让燕鸢觉得碍眼了。
他不知道,那对于玄龙来说,是这个世界上仅剩不多的温暖,每当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腹中的孩儿轻轻动一动,他便又有了些力量。
在最后的生命里,他唯有的心愿,便是能为孩子寻个安稳的生长环境,陪他度过最后一程,希望腹中孩儿莫要走了自己的老路。那是他倾尽所有唯一能给他的东西了,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亦在所不惜。
可燕鸢却觉得这个孩子是累赘。
从宁枝玉腹中生出的孩子,燕鸢定会很欢喜吧。
鸦黑长发遮住玄龙削瘦的背脊,落了几束在身前,他浑身绷着腹中有些发疼,绿眸低垂,额头不时碰上燕鸢下巴,声线不稳道。
“你没有资格……决定他的去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