槲乐整个人摔在地上,眉骨青了一块,本就血迹斑驳的亵衣渗出更多点点鲜红,是身上的伤口裂了,他蜷着身子,没力气爬起来,那双冰蓝的眸却恶狠狠地瞪着燕鸢,像是要在他脸上剜出个洞。
马车的高度不足以让一名成年男子站直,燕鸢身体半躬,优雅且没有表情地往前走了几步,黑缎龙纹靴碾住地上那只苍白的手,施力。
“呃……”
剧痛从指骨处传来,槲乐咬住下唇,仅哼了一下便不出声了,他笑起来。
“阿泊……你看见了吗,人族就是世上最恶心的物种,他根本不值得你爱。”
燕鸢面色微变,全身力量都凝聚在脚底踩上去。
马车内响起骨骼碎裂的声音。
槲乐笑着,笑出了眼泪,“你杀了我吧……”
“杀了我啊……”
“你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燕鸢心底的所有暴力因子都被唤醒了,他双瞳隐隐泛红,手心浮现透明的内力球,靠近槲乐的头盖骨。
这一掌下去,必死无疑。
然而这时候,内心还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告诉他,这是玄龙在意的人,不能杀。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燕鸢手中内力散去,幡然醒悟般回身去看,玄龙落在榻边,仰躺在地上。
“阿泊!”
燕鸢连忙过去,将地上的男人抱起在怀里。
衣襟被轻轻捉住。
“……莫要伤他。”
燕鸢低头去看,玄龙分明连眼皮都撑不住了,还在关心那只狐妖。他将玄龙放回榻上,抓住那只冰凉的手握在掌心,吃味道。
“阿泊……你有我就够了,不需要旁人。”
“除我之外,你不许看任何人。”
他这样霸道专制,分明不爱他,却要玄龙只看他一人。
玄龙不回他,燕鸢还要生气,晃着他的手道。
“你说话。”
“你若是敢看别人,我真的会杀了他。”
玄龙合着双眼,已然再度陷入昏迷,燕鸢目光落在他被褥下微隆的小腹上,别扭地皱了皱眉。
一个男人怎么就会有孕呢。
还是个妖。
人与妖结合生下的孩子,会是个什么东西,人身龙尾,还是龙身人腿?……
不论是哪种,都挺膈应的。
世人哪会接受这种孽种。
即便他能接受,他又怎能容忍除宁枝玉以外的人产下的子嗣,若让宁枝玉知晓了,他该有多伤心。
总之,这孩子绝对不能要。
马车在日头高升之际驶入皇城,燕鸢将玄龙抱进乾坤宫的时候,命人将槲乐押进外殿。
这时候他心中还是有几分良知的,至少容许槲乐待在玄龙身边,前提是要槲乐和宫里的太监那般净身。
槲乐被御前侍卫按在地上当众扒光了衣物,他道行尽失,没怎么挣扎,那身不堪的痕迹就屈辱地暴露在人前。
燕鸢见了他身下的那处伤,惊讶地挑眉。
“啧。”
“没了好,没了就不会干坏事儿了,至少还能留着条命。”
燕鸢就是担心将槲乐放在玄龙身边,玄龙心思简单,会被槲乐给骗了,见槲乐那地方早没了,他便放心了,挥退殿中侍卫,留下赤身裸体的槲乐,去鸾凤殿寻宁枝玉了。
槲乐将染了血污的亵衣穿回去,无声地进了内殿,停在不远处望着床上的男人。
男人睡得很沉,方才外殿那么大得动静都没能将他吵醒,不过,槲乐很庆幸他没看到刚才那一幕。
槲乐在床边跪下,握住玄龙的手,贴在自己眉心,眼中落了泪。
“阿泊……”
“我该怎么办……”
才能保护你。
玄龙的日子越来越短了,越往后,便越虚弱。
他这回一睡便是五日,醒来时是五日后的黄昏,阳光透过窗缝投射进来,外头树影摇曳,多少还是有些温暖的。
玄龙醒来槲乐最是高兴,跑进跑出地让人送吃食过来,没人送,他便自己跑去御膳房讨。
前些日子宁枝玉身侧缺人,小德子被调去了鸾凤殿,这边就新换了个小太监过来,那太监根本不听槲乐的,时常明里暗里地给他使绊子,冷嘲热讽是常有的事情,槲乐都忍着,他知道在这宫中,不像从前,不能给玄龙惹麻烦。
那些人倒不知他是妖,见他生了双蓝眼睛,以为他有异族血统,就是生得漂亮了些。
玄龙醒来后见槲乐穿着身深蓝的太监服,还有些愣,槲乐笑着与他解释。
“我在你身边,总得有个身份。”
“做小太监,亦是好的。”
玄龙靠在床头,沉默地扭过头去。
他嘴上不说,心里其实知道,定是燕鸢为难槲乐了。
“阿泊,你肚子饿了吗?”
“你昏迷了这么些日子,定然饿了。”
“我去御膳房讨了鱼,不过没有生的,只有熟的……你莫要嫌弃。”
槲乐絮絮叨叨地起身去桌上端了条红烧鱼过来,色泽鲜美诱人,他将盘子和筷子一起递给玄龙。
玄龙没接,冰绿的眸定格在槲乐拿着筷子的手上。
槲乐的手同他的容貌那般白皙漂亮,指骨修长有力,然而,如今他右手的中指和无名指反常地软软垂着,显然断了。其余几个手指皆有红肿和乌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