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宫女,正是这名换作“碧灵”的女子。
当岑远查到这一步后,带人前去捉拿碧灵,谁知对方已用一匹白绫自我了断。只是这真的是自尽,还是被封口,就只能被埋在黄土之下、心照不宣了。
在这之后,岑远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他不想去争、装作不争,就可以让其他人彻底消除对他的芥蒂的。
只要二皇子还生存一日,只要最受宁帝宠爱的蒋昭仪还存活于世,便是如鲠在喉,永远是那些人心头一根不拔不快的刺。
前段时间岑远入宫看望蒋昭仪之时,得知锦安宫的宫女换了一批,其中并没有叫做“碧灵”的女子,他还稍稍舒了口气,没曾想竟会在这里见到她。
甚至还成了他这两日的服侍宫女。
为什么?
岑远这正疑惑,那边碧灵也迟迟不敢抬眼直视二皇子,甚至不敢说出一句话来,只能沉默着等待指示。
一旁娄元白见岑远脸色不对,问道:“殿下,您怎么了?”
岑远如梦初醒:“没事。”
而后他转向碧灵,若无其事道:“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碧灵称“是”,很快就退了下去。
看着那宫女走远,直到消失在院墙之后,娄元白才压低声音问道:“殿下,可是这宫女有什么问题?”
“唔……”岑远沉吟片刻,“没什么,就是不认识的宫人用着别扭,多看了两眼。”
娄元白又朝那宫女的去处看了一眼,然而岑远却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困了,等快到时辰了你再来喊我吧。”
娄元白没再注意宫女,点头道:“是,殿下。”
·
未正三刻不到,不等娄元白来喊人,岑远倒是自己醒了。
这个短觉他睡得并不安稳,闭上眼后的意识分外清晰,眼前不断闪现着上辈子母妃去世时枯瘦的模样,以及碧灵自缢时惨白的面容。
他口中干渴,但也不敢碰这里的水,便只有忍着。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敲门,一道女声唤道:“二殿下。”
岑远扫了眼门口的方向,没有应声,不急不缓地收拾好东西,才踱去门口,一开门就见碧灵候在门外。
“什么事。”他语气中没有太大波澜,冷冷地道。
“奴婢……”碧灵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奴婢就是想问,是否需要准备好醒酒茶,以备不时之需。”
晚宴时喝酒在所难免,岑远酒量不说一杯就倒,但也说不上能好到哪儿去。平时宫里开设筵席的时候,他也的确会让府中下人备好醒酒茶,一回府就能用上。
只是这时,他却道:“不用了。”
碧灵闻言,张着口像是要再说什么,但岑远径直截住她的话头:“退下吧。”
碧灵便不好再说什么,应过声后老老实实地退下去了。
离狩猎正式开始已经不剩多少时间,岑远却依旧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仿佛接下来的事情都与他毫无瓜葛。
但其实,他没有自己的马,也没有用惯的弓,这时轻车简从,只拿了把未展开的折扇。
而等他终于步出偏殿侧门,就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你怎么在这?”
晏暄一身暗青金纹窄袖轻袍,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只身一人候在外边,目不斜视地看着侧门的方向。
他道:“等你。”
岑远心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了,我何必多此一举地问……
可他接着又问:“为什么要等我?”
晏暄答:“听闻你还没走。”
“……”岑远又道:“那你怎么不在正门等?”
这回晏暄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垂眸想了须臾,方道:“你习惯走偏门。”
“行吧……”
岑远别开视线,忽然腹诽:如此浪费人生的对话,也亏得晏暄能同他一句句地对下去。
这么想着,他低着头轻笑了一下,感觉方才梦魇带来的阴郁都被一扫而空了。他甩开折扇,扇出的清风几乎将他的双眸衬得发亮。
“走吧。”岑远道,“再晚父皇该说了。”
“好。”晏暄应了一声,牵着马跟在岑远身侧。蓦地,他回头朝侧门的方向望了眼,就看见门口伫立有一道身形。
那道身形发现他看来,旋即闪进了偏殿。
晏暄似乎想到什么,长眉微微皱起,收回了视线。
·
行宫距离白鹿林其实不远,等他们抵达白鹿林前时刚到申时。
宁帝坐在高台上,正与台下的五皇子说着话。
“老五,上次春蒐你表现得不错,今日也给朕好好猎。”
五皇子整面表情都仿佛洋溢着光:“定不辱父皇所望!”
宁帝笑了两声,转头又与五皇子的生母段昭仪道:“有时候朕真是觉得,老五这孩子,和你倒是不同,血气方刚。光是这么看着,就让朕也想去亲自牵匹马来,和他们一同去狩猎了。”
段昭仪为人文静,平日里最常做的就是在佛堂念经,一念就是一整日。
她低下头去,缓缓说道:“让陛下见笑了。岑仪这孩子,陛下说他血气方刚着实是抬举了,在臣妾看来,该是莽撞才对。”
“莽撞也不是坏事。”宁帝笑道,“撞得多了,等头破血流,就自然而然明白正确的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