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向御花园的青玉小路看去,只见李成风推着沈清辞的轮椅缓缓走来,不多时,李成风礼数周全地向各位官眷行礼,点明他的身份。
众人知道这就是名不见经传的安王沈清辞,不由得交头接耳起来,甚有些未出阁的贵女凑着林心然,以扇掩面,小声耳语道:
“你怎么不告诉我这安王殿下竟然是生的这般俊俏模样,我一直还以为他和你那堂姐一样,是个病秧子呢!只是可惜,站不起来,如若不然,这昔王的风光恐怕要被抢了去......”
林心然啧了一声,面上不悦,打了她一下说道:“一边去,这哪比得上昔王哥哥,不就是有些异域血统,长得不太一样罢了,咱们中原男子长得才好看!”
虽是如此,也依然抵挡不住在场官眷的闲言碎语,多为赞誉和可惜,打破传言的认知。
林长缨眉眼一挑,感慨道:“看来我们这安王殿下所到之处,还真是风雨交集,万花丛都不敌。”
萧雪燃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以前不是都说他不会来这种场合,怎么现在还这样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话还未说完,李成风推着他的轮椅走近到亭苑,她也只好噤声,双手交叠倚在红木柱后,倒是要瞧瞧如何化解如今僵局。
林长缨见他过来,刚想说些什么,不料刚开口他就抓着她的手,触觉暖和温热,微不可见地按压着某些穴位,听他柔声道:
“手怎么这么冷?”
林长缨一时语塞,讷讷地收回了手,生怕他察觉着什么异样,有意岔开话题道:“没什么,只是天有点冷罢了!”
沈清辞将她的微妙神情尽收眼底,恐怕也不想他察觉,便也没有多问,转而面向大家,一改平日的冷冽,面目温和,与诸位过照面,淡声道:
“各位夫人小姐好雅兴,在此处问琴弹曲,及至六尺之远,正所谓鼓钟钦钦,鼓瑟鼓琴,笙磬同音,不如我与夫人同奏一曲,以敬陛下寿昌永盛,也不辜负冬日美景。”
此言一出,震惊众人,没想到今日见到两位稀客,还能欣赏演奏一番,连声叫好。
林长缨一愣,连忙俯身道:“殿下莫要开我玩笑,我可不会......”
“我说的不是琴。”沈清辞温声道,随即从衣袖里取出一样什物交予她手上,此物竹节长,管身细,两管数孔,尾部有穗子点缀。
“这是.....”林长缨一愣,“这是羌笛,你怎么......”
“稍后在说,先解决眼前的麻烦,不知夫人可愿与我合奏一曲春风玉门?”
话说至此,林长缨只好应承,现在众人看着,也多有不便。
随即沈清辞推着轮椅走近林心然,吓得她后退几步,随即连忙收拾阵脚,颔首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林小姐可否借爱琴一用,凤山古琴我先前亦叫人去寻,但可惜没寻得我满意的,我看林小姐这琴使用凤山梨花木而制,色泽通润,丹砂泣露,琴弦依旧如新,可见是把上好的古琴,你也很用心对待。”
林心然扯了扯嘴角,心下松了口气,虽颇有不舍,可在众目睽睽下,还是将琴交予太监让其摆在亭苑下的檀木案上,由着沈清辞调试。
林长缨将这羌笛捻在掌心,端详一番,好久都没碰这玩意了,没想到今日竟还能再吹一曲春风玉门......
忽地,沈清辞的轻唤将她的思绪拉回,回过神来,他苍白的玉指在琴弦上轻抚,丝丝入耳,如涓涓细流般的淌入听者心泉,熟悉的乐调勾起林长缨潜藏已久的记忆,原本模糊的指法也逐渐记起。
不多时,笛声轻缓而入,悠扬不绝,与琴音相得益彰,又与之不同,羌笛自有的沧桑浪逐之感与登大雅之堂的琴乐不同,似乎让听者身临其境感受万里之远的边塞胡城,黄土飞扬,绿洲点缀,守城将士在边关日复一日地观望着长河落日,大漠孤烟,骆驼铃铛丁玲脆响,不知商队去往何处,可能会路过归家之处,谈笑风生间,围着篝火,打胡鼓,吹羌笛......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一曲终了,空气似是凝滞一番,众人恍然,时不时响起细微的啜泣,捻着手帕轻轻擦拭。
不知为何,第一次听羌笛之乐,春风玉门之曲,身处上京内院的官眷却觉着百转回肠。
李成风心里也不好受,抬眸一看萧雪燃,只见她紧咬着牙,眼眶微红。
二人对上目光,萧雪燃顿时觉着羞愧难当,胡乱手肘一擦,置气道:“看什么看,我才没哭呢!”
说罢,甩开他往小道上走,李成风本想喊她,可回神发觉这样场不合适,绕开亭苑小道跟了上去。
林长缨放下羌笛,恍神间,指尖微颤,潜藏在眼底的复杂情绪翻涌而来,落在沈清辞眼里亦是心照不宣。转而看向林心然。
林心然一怔,和上次初见那般,竟是严丝合缝而来的寒气,吓得她颔首噤声。
沈清辞沉声道:“心然小姐想来应是不小心记错了,夫人实为善羌笛,而非古琴,今日我们二人合奏一曲,也是敬我朝大梁在边境卫戍将士,同享陛下寿辰之乐。”
短短一句话,既道明了林心然心存刁难之意,两人非为情深之意,又借着璟帝寿辰给台阶下,让京城官眷忆起如今仍在外卫戍的将士,笛音传情。
众人静默以待,有些助长她气焰的管家小姐有些挂不住,谁也没有先说话,宜静公主收拾下情绪,轻咳了几声,不料刚开口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幽幽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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