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韩五眉梢微挑,面露嘲讽。
葛馨宁低下头,咬牙道:“叔父虽然迂腐些,却也不是个榆木脑袋,如今你的人劝不动他,不过是因为他不肯轻易低头而已……我是他的侄女,我的话,他总不会一句也不听的。”
韩五沉吟不语,葛馨宁忙又急道:“你关他这么久,无非因为他是个可用之才。他若真的死了,对你也未必不是损失吧?”
“你会帮我?我不信。”韩五抬手碰触葛馨宁的腮边,动作轻柔,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
葛馨宁忙道:“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我自己!只有叔父……和你都好好的,我才有依靠啊。”
韩五深深地看着她,似乎是在探究她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葛馨宁不敢避让,只得硬着头皮任他看着。
许久之后,韩五牵起了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葛馨宁喜出望外。
有韩五照应,自然是方便很多,只是这一路上,葛馨宁也算吃足了苦头。
为了不在韩五的面前表现出病弱的样子,她只得一路强撑,端端正正地坐着,到下车的时候,浑身的骨头没有一处不痛的。
但还是要感激他。
因为有韩五在,葛馨宁受到了贵宾般的待遇,那些本该凶神恶煞似的官员和狱吏,一个个恭恭敬敬,倒闹得葛馨宁浑身不自在。
这个地方,多年前她来过的。那时外祖父在狱中,母亲带她买通了狱吏前来探望,受尽了冷眼和嘲讽。
如今,她也算是借着韩五的名头,狐假虎威了一把呢!
韩五本想一起进来的,葛馨宁苦求许久,他才勉强允许她单独见见叔父,但葛馨宁知道,她在这里说的话,依然难保不传到韩五的耳中去。
所以,她是半点也不敢掉以轻心的。
狱卒带她来到一处单独的牢房,葛馨宁装着没看见那些四处乱窜的老鼠蟑螂,咬牙走了进去。
进门就看见葛从忠委顿在墙角,手足都被镣铐困住,简直比乞丐还要狼狈。
狱卒示意葛馨宁进去,陪笑道:“这里面潮气重,待久了会伤身子,请夫人长话短说。”
葛馨宁应了一声,忐忑地走了进去。
葛从忠听见动静,抬起头看见葛馨宁,立刻站了起来:“宁儿,你来做什么!”
葛馨宁听见这一声中气十足,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勉强微笑:“我早该来看看的……叔父受苦了。”
“我不苦!我就在这里把牢底坐穿,也强似出去跟那姓韩的阉贼同流合污,遗臭万年!”葛从忠忿忿地甩手,碰得镣铐“当啷啷”直响。
葛馨宁有些尴尬,垂首站在一旁。
葛从忠怒气稍定,冷眼看着葛馨宁:“这个地方,你自己不可能进得来,是韩贼逼你来劝我的?你叫他死了心吧,我葛家世代忠良,做不来那等不忠不义的乱臣贼子!汝阳王坐镇一方,便已祸害一方百姓,若是坐了天下,岂不是要让全天下生灵涂炭!韩五那贼要扶汝阳王为帝,那就不只是不忠不义,更是狼心狗肺禽兽不如!我的主意已定,是九死不改的,你叫那贼干脆一点,给我来个痛快的,别婆婆妈妈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阴不阳似的!”
葛馨宁听他骂得痛快,一时震悚,想好的话便一句也不敢说了。
葛从忠喘了几口粗气,语气缓和下来:“我知道你如今身不由己,可是宁儿,你要记得,‘忠义’二字,比性命要紧百倍!今后韩五若不要你做恶事便罢,他若逼你同流合污,叔父希望你……顾全大节,宁死不从!咱们葛家的家声,不能败坏在你我叔侄二人手里,你明白吗?”
葛馨宁头皮一紧,忍不住道:“我外祖父当年也是这么说,可是……叔父,如果皇帝昏庸无道,我们为什么还要为他全节?那是‘愚忠’……”
“宁儿!”葛从忠变了脸色,厉声断喝。
葛馨宁不敢多言,却听葛从忠怒道:“你如今是被那贼教坏了!你记着:为人臣者,文死谏武死战,那才是人间正道!人君便有不是处,那也是白璧微瑕,为臣的正要以死相劝,替君父拭去尘埃,万不能以此为由,生出反叛之心!宁儿,你是个苦孩子,纵有些行差步错,叔父也舍不得说你,但你若在这一点上犯了糊涂,你那死去的父亲也饶不了你!”
“所以,我外祖父一大家子、我父亲母亲……他们都白死了么?”葛馨宁低了头,喃喃自问。
葛从忠听见了,冷声道:“他们至死未曾变节,正是死得其所!”
葛馨宁面色苍白,莫名地觉得身上发冷,禁不住颤了起来。
葛从忠忽然靠近她,压低了声音:“宁儿,叔父怕是出不去了,今日我代天下苍生,求你一件大事!”
“您说吧。”葛馨宁勉力应着,心里却忽然害怕起来。
葛从忠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我要你找个机会,杀了那姓韩的阉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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