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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京一梦 第2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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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去的这段日子,乌紫苏就跟着了魔一样,带着那小姑娘,住到了槐京的郊区小村里。

王凉为了这事没少往兰烛这儿跑,说他小姨娘不能这么想不开,他爹已经为了这事发了好几次火了,让她不要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让他爹难做。以前的事情就让它留在以前,王家不计较,他爹都不计较,她计较什么啊,非得把自己过成那样。

兰烛没听懂,什么叫做以前的事情留在以前,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怎么就让乌紫苏跟着了魔一样,连自己最心爱的植物园都不打理,一个人跑到五十公里外的郊外,把那野丫头看护的死死的,跟护崽的猫妈一样,半点都不让人靠近呢。

兰烛去看过几次,那丫头从未说过话,也不怕天寒地冻,拿着个棍子,蹲在院子边上的废石上,但一没有人看住,她就跑出去,跑到大雪天里去,乌紫苏每每出去寻找,抱她回来的时候都会被她咬得青一块紫一块的。几次下来,乌紫苏身上全是伤口,偏又甘之如饴。一来一去,乌紫苏着了凉,咳嗽就更严重了。

即便如此,她也坚守在那小破屋里,跟被夺了魂一样,完全不管自己,也不跟人说话,一大一小两个人跟哑巴似的,面面相觑。

兰烛见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瞒着林伯让王凉带她去了边城。

那野丫头就住在边城江昱成跟进的那个房地产开发案子的那个小镇。

小镇本来就没几口人,现如今要搬的都搬完了,兰烛站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听着风把老旧的门窗吹的吱呀响。

王凉踩着院子里一块掉了漆的儿童滑板,一下一下踩着滑板的一边,任由另一边高高翘起来。

“打听过了,那丫头就跟她奶奶住,老太婆半个月前死了,当然了,这事跟二爷没关系,跟项目也没关系,这笔帐,算不到二爷头上来。”

兰烛“嗯”

野丫头好歹不分,估计见过一次二爷,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找到家里来了,被林伯赶了出去,也给她找了关系托了家福利院,这不前几天,寺庙演出,又给跑出来。”

“你说我打听这么多,真是奇了怪了,你说这事,跟我小姨娘又有什么关系。”王凉一边说一边踩着滑板一头,迫使另一头敲打着地面。

兰烛赶他下去,把他脚下的滑板抽出来,用毛巾掸了掸,竖着放在墙角∶“别乱动人家东西。”

“这人也死了,房子也要拆了,这儿的东西不就是一堆垃圾吗,小爷我玩个垃圾还不行吗?”

嚷嚷归嚷嚷,王凉倒也不再乱动屋子里的东西里,只是手脚跟没地放一样,只能插着兜在屋子里踱步。

兰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屋子里只有几件陈旧的家具,布置和用物都十分简普,倒是茶几柜子上,摆着几幅油画,画的是迎光而生的向日葵,很是生动。

王凉就差踱到兰烛脸上来了“我说姐,咱还走不走了,怎么的,这地是博物馆啊,物件竟然稀罕到能让你一件一件看了,你这看什么呢————”

“哟,这还有幅画呢。”王凉仰着头看了一会,又看了看专心致志的兰烛,嗤之以鼻到∶“不就是幅画吗,有啥稀奇的,你等着,我出去就给你买去,我最近认识个意大利的画家,那画被炒的可厉害了,怎么样,要不要带你认识一下? ”

他话刚刚说外,老旧的门传来响动,兰烛和王凉朝门口看去,只见那破败的门后面,走出来一个男人,微卷的狼尾黑发留到脖颈,眉骨很高,身形挺括。

开门后看到屋子里有人,他微微楞了一下。

“你们找谁”他开口,声音倒是温润如玉。

兰烛先于王凉发言“这家人是不是有个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

“你怎么知道。’

“走丢了,在我那。”

男人听了,抬眼看了看兰烛和王凉,“这屋子太潮,不适合站在说话,你们跟我来吧。”

那个男人把他们两个领着走出了屋子,又走进了大约不到五十米的另一个白色的屋子。

比起刚刚那个屋子,这屋子就干净整洁了许多。

屋檐下的雪还没有化,整个屋子却被一种茶香萦绕着,白色墙角下栽着的红梅,丝毫感知不到自己即将被夷为平地的命运。

那个男人拿来茶盏,自我介绍到∶“我叫白兖,你们说的那个女孩子,叫小猴子,小猴奶奶是上个月走的,走之前还坚持不让施工队入场。

王凉原本捧着茶盏,听到这话,准备喝水的动作停了下来,“不对啊,你怎么也还没搬走?”

“收拾好了,要搬走了。”他给兰烛也到了一杯,期间还回了回头,示意在他身后的那个旅行箱。

“哦,叫搬家公司了。”王凉又喝上了。

“没有,就我一个人。”

“你一个人怎么能搬走”王凉吃惊。

“也好搬走,我东西不多。’

王凉一进来就看到满屋子的画喝水工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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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

“这些东西怎么办”

“那些东西——”白兖看了一圈屋子,“都不要了。”

都不要了。 王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明显就是用心布置过的房子, 啧了一句∶ 看不出来啊小伙子,城中村住住,倒是挺有钱?

白兖不着痕迹的苦笑了一番。

兰烛环顾了一圈,家具装饰摆放整齐,窗台玻璃明净透亮,完全没有主人乔迁留下的杂乱,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动过屋子里的东西。她的眼神,最后落在窗台边的那一幅幅油画上,他似是很喜欢自然风光,在他的画里,纱影绰约,枝叶摇曳,色调饱和度低,全是槐京少见的人间风光。

“这些画,也不带走吗”

白兖听到这话,转过来看了兰烛一眼,原本淡漠的表情变的柔和了一些,他摇摇头,“不了,带回去也没有什么用。

他随即换了个话题,“我回来,是来还小猴子的钥匙的,不过听说她被带到福利院了,去了一圈之后院长又说她跑出去了,我找不到她,没有办法,就在走之前在这里等她,隔三差五地去猴子奶家看看,希望能看到她回来,正巧,就碰到你们了,她现在在哪?”

“那小哑巴听你话吗”王凉单刀直入。

“小猴子不是哑巴,她只是不爱说话。”白兖解释到。

“不爱说话爱咬人疯丫头”王凉记恨着搭下脸皮唯一跟那女孩子聊天的时候被咬了一口的黑

“白先生。”一直没说话的兰烛开了口,“能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吗,小猴子在我姐姐那儿,不吃不喝的闹脾气,您能帮忙劝劝吗’

“她奶奶一直送她来我这儿学画画,或许我的话,她还是听的,只是其实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安顿她。”

他这话一出,三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包括兰烛在内的他们,其实都没有想好,面对突然出现的这一切,该如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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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不吃不喝的小丫头看到了白兖,眼睛里顿时就充满了欣喜,她终于收起了手里的定海神针”,跑着过去,认真地、慢慢地叫了一句∶“白、老、师。’

这是她跟乌紫苏住在一起的这半个月来说的第一句话,兰烛这头看乌紫苏,她已经红了眼。

兰烛当时怎么也想不通,乌紫苏这种复杂的感情,即便理解不了,她的目标也很明确,既然乌紫苏在自己最落难的时候帮过自己,那她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也不可能撒手不管。

王凉气的跟只好斗的公鸡一样,在一旁指着乌紫苏就是一套输出,但最后也只能老老实实地给白兖安排了一个房间。

夜里,白兖带着小猴子在灯下一笔一画地描着蜡笔画,乌紫苏在一旁远远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禁锢在一个圈子里,只想让自己变的透明,不敢打扰。

蜡笔从桌子上掉落,滚到了乌紫苏的脚边,她慌忙地避让了一下,抬头却看到了已经在她面前的小猴子。

她的眼睛通彻明亮,像是雪夜里明亮的灯火,她呆呆地看着鸟紫苏,却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诉求。

乌紫苏感觉自己被刺刺了一下,疼的她连带着五脏六腑都疼,她连忙蹲下来,把脚下的蜡笔捡起来,双手递给小猴子,满目期待地看着她,“给你。”

小猴子依旧站在那儿,没有伸手,像是个没有意识的破碎娃娃。

小猴子依旧站在那儿,没有伸手,像是个没有意识的破碎娃娃。

直到白兖在后面说了一句“小猴子,谢谢阿姨。”小猴子才点点头,怯怯地说,“谢、姨。”

“不用谢。”乌紫苏连忙说到,把蜡笔放在她小小的手掌里,用她的大手把她合起来。

她的手也太小了,又软又小,像是个小小的可爱的包子,与她链接上的那一刻,乌紫苏明白,她已经完全失去自我了。

小猴子依旧趴在桌子上画画,白兖走了过来,乌紫苏连忙擦了自己渗出的眼泪。白兖“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乌紫苏摇摇头“没有。您说,她叫小猴子这是她的名字吗”

白兖∶“她叫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她奶奶说,她特别看西游记,喜欢里面的齐天大圣。”

“难怪她那么爱拿着她那根金箍棒。”

猴子奶奶是个苦命人,她丈夫早早因为矿难亡故了,按照边城的风俗,死在外面的人,灵魂要去奈何桥上摆渡三年,等到三年以后,灵魂才能回到故乡,享受世间亲人的供奉。猴子奶奶犟着一口气不管开什么样的条件什么也不肯搬,说是老头往后回来,找不到自己家的房子,就会变成孤苦的游魂。”

“开发商自然是不信这一套的,他们有文件有依据,猴子奶奶是个急脾气,直接拦在村口不让进,劝着村民不要搬。”

猴子奶奶本来身体就不大好,这事一出,直接晕倒在了当场,在医院躺了半个月,最后没熬过去,就只剩下了猴子一个人。”

“她奶奶执拗,走之前,一直一直重复着一句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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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搬,死也不搬。她过世后,就换成小猴子,她什么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拿着跟棍子,一个人拦在房子门口,学着她奶奶,粗着脖子犟着青筋,嘴里喊着不搬、不搬。”

乌紫苏“她很难听懂别人说什么吗”

白兖“你应该看出来了,小猴子有很明显的社交障碍,小时候,她执迷于想象自己是孙悟空,扰得小镇里的人鸡犬不宁的,她奶奶听说,画画能让人安静下来,于是把她送到我这里学画画。”

“这样有着明显的语言障碍,经常有重复性的行为在临床表现上,是自闭症的一种。”

乌紫苏大约了解,但是真从白兖口中说出,她还是不由的手脚一凉。

兰烛觉得乌紫苏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她为了小猴子的病情四处奔走,国内顶尖的儿童心理科的医生都看了个遍,也没有什么实际的成效。

兰烛试图去王家找过她几次,可是王凉却说,乌紫苏早就搬出去了,住到她的那个花圃去了。

兰烛改了目的地去找,只见到满园的虞美人凋零在地上,一派衰败。

边城的项目如期开展,建筑商们失去了和“不讲理”的钉子户谈判的耐心。

小猴子看那挖掘机轰轰烈烈地开到家门口,披上那齐天大圣的斗篷,扛着那白兖替她新描的銮金镶边金箍棒,摆正了头上祥云花样似的紧箍咒,高喊一声就冲进了人堆。

挖掘机轰鸣,外头围墙开始土崩瓦解,同样倒下的还有弱小的身影。在场的人七手八脚,抬着小孩子进了医院,乌紫苏听到消息,直接晕了过去。

兰烛顾不得赶下一场的戏,让剧组的人替了她上场,慌张地跑到医院。

兰烛到的时候,乌紫苏打着吊瓶,双目凹陷,她看到兰烛来了扯出一个难看的苦笑。兰烛拿过她的吊瓶,送她回了房。

兰烛知道,王家那边跟乌紫苏的关系闹的很僵,王先生让人传了话,她若是今天不回去,就再也别想踏进王家的门。

连平日里不太正经的王凉,这会也只能在医院外面猛抽着烟,见到赶过来的兰烛,只说了一句好好劝劝她。”

兰烛看着床上的女子,想起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那样的明艳,那样的惊为天人。

她想起自己失意在垃圾桶扒拉许久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来劝自己的,劝她回去,回到那能遮风避雨的羽翼下去。

兰烛坐在她床边,缓缓开口∶ 紫苏姐,接小猴子回去的福利院的人已经来了。她只是个孩子,以后终究会明白过来的,你犯不着因为这事,惹王先生不高兴,更犯不着,自己来吃这样的苦。”

乌紫苏把头靠在自己拢起的膝盖上,呆呆地看着窗外飞扬的雪,答非所问地说到∶“阿烛,你知道吗,我有多久没有在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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