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荒原。
凯尔窝在亚瑟的怀里,远远地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嘴角噎上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他打了个哈欠,有些疲惫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到了现在的异能八级,复活虽然不像过去一样吃力,但今天的这一次复活术施行用了他双倍的时间,更不用说刚刚对于那一帮热情奴隶们的解释消耗。
他一定要从二王兄以及威尔斯那里取得些报酬不可,这样想着,凯尔懒洋洋地眯起眼睛,就要吩咐亚瑟把他抱回去。
“凯尔。”一道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凯尔稍稍抬眼,正对上金色长发的男人布满笑意的脸庞。
男人的身旁站着有些略显得有些不自在的希瑞尔,此时此刻,他们十指紧紧地扣着,简直要闪瞎别人的双眼。
凯尔被蓝斯的目光看的一阵无语,那种融着哀怨与依恋的情感让他忍不住抖了抖身上忽然起来的鸡皮疙瘩,感受到后背忽然透出来的凉意,凯尔撇撇嘴,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他身边的希瑞尔,说道:“蓝陵,收起你眼里的那种肉麻的情绪,你不怕有人会吃醋吗?”
被复活者对待复活师总有种依恋的特殊情感,蓝陵当然也不会例外,只不过当着另外两个男人的面总要收敛一些才好。
凯尔的话音刚落,只见希瑞尔看了身旁的蓝陵一眼,忽然间松开了他的手指,就在凯尔正奇怪这个过去与他并不对盘的男人想要做什么的时候,却见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右手放在左胸口上,单膝向着自己的方向跪了下来。
“谢谢您,殿下。”他过去也曾向着凯尔单膝跪地过,但从来没有一次能像今天这样真心实意,然而除了这一声感谢,希瑞尔已经再也说不出来其他的话来表达自己所有的谢意。
如果不眼前这个三王子殿下,他将会痛苦一生,即使死亡都不能得到解脱。与其说是凯尔复活了蓝陵,倒不如说是凯尔亲手把自己早已死亡的灵魂复苏。
看着希瑞尔的模样,凯尔反倒是无趣地耸了耸肩,“不用谢我,希瑞尔,我的能力不过是一个辅助,真正复活他的是蓝斯自己,他的意志让我从死神手里手里抢走了成了可能。”
说着,他的声音忽然冷了下来,目光直直地看向他面前下跪的男人,似是忠告似是威胁,“但是,希瑞尔,请记住,每一个人的生命潜力都是有限的,我可以复活蓝斯一次,却不能复活他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时间可以回溯,如果生命的力量无穷无尽,这个世界总有一天会迈入灭亡。
希瑞尔并没有让凯尔失望,他抬起眼睛对上凯尔的眼睛,或许是对着凯尔也或许是对着蓝陵还有他自己,沉声说道:“我会爱他、护他,直到生命终结,请……再相信我一次。”
一旁的蓝斯听到爱人这样的说法先是一愣,随后眼中流露出浅浅的暖意,他环抱着双臂,似乎有些恶趣味地调侃道:“希瑞尔,或许,指不定是谁护着谁呢?”
希瑞尔严肃的面容上因为蓝陵的戏谑声音刷地一下蔓延上一层薄薄的红意,还没进行反驳,只觉得身体一空,蓝陵已经伸出手臂习惯性地揽上他的脖颈把他扶了起来。
酥酥痒痒的感觉让希瑞尔脸上薄薄的红意再一次浓重了几分,之后他只觉得唇上一凉,还有那渐渐散去的一道声音——“我信你,希瑞尔。”
谁护着谁并没有什么区别,重要的是他们彼此相恋。
看着眼前前一刻向着自己表示感谢后一刻就光明正大地相拥亲吻的一对,凯尔的额角跳了三跳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轻叹一声对着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吩咐道:“亚瑟,我们回去吧。”
身后的男人应了一声,看着渐渐在自己的怀里慢慢熟睡过去的凯尔,又扫了一眼另外的两对恋人,冰蓝色的眼睛里忽的蔓延上一层淡淡的忧郁,随后那层忧郁破碎而逝,直到被一层坚决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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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尔一行人在回军营后不久,盖伦就带着威尔斯一同回到了帝*中,威尔斯的本意是自己先回奴隶军里进行安排,但却被盖伦以在帝*中能得到更好的休养为名直接否决了。
无奈地看着这个男人像是对待珍宝一样把自己抱着回到帝*中,感受着帝*中那些人刺眼的目光,威尔斯只能把头颅向着盖伦的怀里深深地埋了进去。
从地狱到达神界的距离其实不过是短短的几个魔法时的时间,直到自己被盖伦放在了营帐中的大床上,望着这十分陌生却华贵的帝*帐,威尔斯愈加恍惚起来。
看着自己空了二十几年的大床上坐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盖伦略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几声,他的拳头握上又接着松开,松开又再一次握上,额头上跳动着的血管显示出了他的无措与忐忑。
明明在之前已经表达了自己的心意,但真正面对这样的威尔斯时,盖伦却再一次紧张了起来。
“二王子,从帝都来了一名使者,他带来了大帝的手谕。”帐外的一道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尴尬,似乎是一名通报的士兵。
“谁?”盖伦有些激动地朝着外面走了几步,却在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父王的手谕?”盖伦嘴里轻喃,眉心蹙眉,沉声吩咐道:“把他带进来。”
不一会儿,一名中年男人从营帐外迈了进来,他身上裹着浓郁的魔法元素,明显是一名强者。
他见到盖伦的床上坐着另外一名男人的时候不由得愣了一下,却又顷刻间掩饰住了心中的疑惑,向着盖伦行了个礼,从储物戒中掏出了手谕,“王子,这是陛下吩咐我亲手交给您的手谕,请您在看过之后务必销毁。”
使者说完之后并没有急着离开,似乎是想等到盖伦彻底把手谕销毁后才打算离开。
对于这点,盖伦并没有什么异议,但是……毁掉?
现在奴隶反叛已经平定,还有什么事情能让父王下达了毁掉手谕的命令?
疑惑之间,盖伦打开了肯特大帝的手谕,却在看到之后眉毛渐渐皱紧。
盖伦看了一眼使者,并没有着急毁掉手上的手谕,而是举到了威尔斯的面前。
使者的瞳孔微微一缩,脚下微不可查地向前一动,但又顷刻间安定了下来,似乎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看着盖伦递给他的东西,威尔斯先是一愣随后了然,他伸手接过手谕,却没有打开查看,而是小心地把它放在手心之中。
呼啦一声,一道红莲般的赤炎从他的手掌心开出,不过顷刻之间,那份手谕就已经化作了灰飞。火系魔法是销毁东西的最好方法,彻底、不留任何痕迹。
看着那道手谕的最后一角也燃成了黑色的灰烬,使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便没有再停留,对着盖伦再一次行了一礼之后就脚步匆忙地就离开了营帐。
威尔斯目送着那名使者迈出营帐,这才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转头看向盖伦,好半响确定了使者已经走远这才沉声道:“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盖伦点点头,“父王下了一个奇怪的命令,让我在原地待命,不用回归帝都。”
说着,盖伦又在营帐中来回踱了几步,慢慢说道:“如果仅仅是这样,完全没有必要顷刻间就销毁,除非他的安排有其他的深意,可是现在这个时候,除了奴隶军的事,还有什么事情值得他这样吩咐?”
“所以这就是你让我藏起这道谕令的原因?”说着,威尔斯对着盖伦微微一笑,苦笑一声,“你也不怕我误解了你的意思,或者说你也不怕我控制不了火候真正地把它烧个一干二净。”
盖伦尴尬地看了威尔斯一眼,“所以我就下了个赌注,赌你这七年来对我的了解。”随后就哈哈一笑,道:“而且,就算是真正的毁掉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威尔斯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手心展开,一道完好无损的谕令就变戏法一样地出现在了他的掌心中。刚刚当着使者的面焚毁,只是为了安抚那个使者而已。
火系魔法的真义在于玩弄火与鼓掌之中,威尔斯对于这一点向来自信,更何况,现在已经新生了的自己。
看着这一道谕令威尔斯抬起头,直到盖伦眼中透着赞赏与惊讶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把这道谕令慢慢地展开。
雄浑的笔力,迫人的气势,这一切都符合肯特大帝的作风,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直到,威尔斯的视线落在了手谕的右下角,他的手指在手谕上那一枚帝印印记上敲了一敲,问道,“大帝过去下达命令的时候用的是私印还是帝印?”
盖伦看着那枚印记沉思了片刻,忽然抬起眼睛,“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父王下达手谕的时候从来用的都是自己的私印,只有在正式的谕令的时候才会启用帝印。”说着,他睁大双眼,问道:“你是怀疑?”
威尔斯摇了摇头,并没有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这只是其中的一个猜测,并不能判断出什么……咦?”威尔斯忽然间轻咦出了声。
“你发现了什么?”盖伦凑过了自己的身子,脑袋与威尔斯贴近,温热的呼吸打在威尔斯的脸上,让他的脸庞有些发痒。
“我的眼睛,似乎……”威尔斯抬起手掌抚上了自己的眼睛,那双黑色的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看向盖伦,语气低沉,“似乎能看透一些从前看不到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