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是昏君作者:雅寐
第11节
除去司徒弘烨后,羽成蘅第一时间把羽成雪从萧家接回宫中。两人一左一右辅助羽宗仪理政。
在宫中重逢,羽成雪一时抑制不住,把羽成蘅紧紧抱在怀里。他们殚精竭虑这么长时间,总算成功把司徒弘烨扳倒,为母兄弟报仇!即使是清冷如羽成雪,也不禁真情流露。
对于羽成蘅共同辅助父皇羽宗仪的提议,羽成雪毫无异议,不过他拒绝了封王的建议。他和羽宗仪的想法一致,觉得诸皇子中,最适合做储君甚至是继任皇帝的只有大皇兄羽成熙和羽成蘅。但羽成熙身在梁国未知归期,羽成蘅便成了那唯一的人选。之前羽成蘅一直隐在暗处谋划计算,没有太多露面的机会博得朝堂上下的认可。如今羽成蘅走到明处,正是一展所长的大好时机,羽成雪一点也不想成为他的阻碍。因为以他的身份,只要站出来旁人便会以为他要和羽成蘅分庭抗礼,徒增烦扰。
但羽成蘅也有一项劣势,就是他虚弱的身体。他的身体几经折腾,难得能静养时也未能彻底静养,如今诸事纷扰又离不开他主持大局,底子到底是亏了。不过十岁的他细细的肩上已经压了如此重担,令为父为兄的他们感到非常汗颜。因此羽成雪还是决定留在羽宗仪身边帮羽成蘅一把。
羽成雪对父皇羽宗仪的态度没有像羽成蘅那么亲密,也没有像羽成祺那么纠结,都是淡淡的尊重的,倒让羽宗仪忐忑不安的心很快定了下来。羽宗仪对这个容貌绝美高贵的四子还是满心喜爱的。不过看着羽成雪清冷的丽容,他心里胆怯不太敢亲近。目前羽成蘅是最让羽宗仪感到安心的皇子,羽宗仪最乐意亲近他,对他很言听计从。
不过就羽成蘅的“归属”问题,羽成雪和羽宗仪是隐隐争执过一回。
谁让羽成蘅的外表太具欺骗性?即使明知他很有能耐,喜爱他的人还是忍不住为他揪心。
羽成蘅因为操劳过度小病了一场,羽成雪和羽宗仪便无声争夺起照顾他的权利。最终羽成雪以“父皇还在服药,不宜操劳”为由取得胜利。
“……阿絮,我可以自己用。”背靠着羽成雪的胸膛,羽成蘅看着递到自己唇边盛着药的小勺,小小声说了一句。说罢,他忍不住蜷着拳头压在嘴上咳了咳。
他的身体确实不太中用。这段时间处理政务忙碌了一些,前日下过雨有些凉意一时忘了添衣,便成现在这副模样。
羽成雪轻拍他的心口为他顺气,举着小勺的动作纹丝不变。
羽成蘅拗不过他,凑过去含了一口,顿时苦得脸皱成一团,晶莹洁白的指尖马上捻了一颗蜜饯送到他嘴边。
羽成蘅扛不住这苦味,也不管先前还在推拒羽成雪的“伺候”,啊一声吃下蜜饯,压下口中的苦味。
羽成雪专注看着他,淡漠的眼底泛起柔和。
既然开了一个头,接下来羽成蘅也不矫情了,就着羽成雪的投喂一点点喝完药,然后虚脱了一般懒懒瘫在自家四皇兄身上。他实在讨厌苦味儿的食物。平时在外人面前他还会掩饰一二,在羽成雪面前,他却是懒得再装了。
这些年装着装着,某些装出来的特质已经融入他的骨血里,如今也懒得扳回来了。自始至终最能见证他的真性情的只有羽成雪。待在羽成雪身边,羽成蘅由衷地感到放松安心。
思及此,羽成蘅不禁享受似地眯起眼,闻着羽成雪身上的莲香更深地蹭进他怀里。
羽成雪搂着他,动了动身子让他挨得更舒服一点。
——谁能想到清高孤傲的羽国四皇子殿下其实是这么温柔体贴的一个人?
羽成蘅心里喟叹,不经意想起日前父皇羽宗仪提起的一件事。宫中已经及冠的皇子中居然只有最小的羽成慕成了亲!而且娶的还是那么一个不如意的妻子,偏偏因为司徒弘烨的赫赫名声而无法休妻。羽成慕却并不在意,只道顺王妃司徒悦因为父王的死郁郁寡欢,正在静养,也婉拒了羽宗仪另赏他可心美人侍妾的好意。
羽成慕不幸的婚姻让羽宗仪心里难过,他希望其他儿子的婚事能更慎重,也是时候提上议程了。
“阿絮,日后你会给我娶一个怎样的嫂嫂呢?”羽成蘅突发奇想。虽然他偶有戏弄羽成雪的行为,但心里自然是希望羽成雪可以幸福的。这么干净剔透、与世无争的美人儿,必须有一个同样出色的人来般配。
羽成雪顿了顿,淡淡问:“那阿蘅呢?喜欢怎么样的女子?”羽成蘅将满十一岁,虚岁有十三了,而且年少早慧,会思慕女子也是寻常。
羽成蘅一愣,感觉到羽成雪周身的气压低了下来,不明所以地扭着脖子想看看他,被羽成雪轻轻扳回去。
羽成蘅摇摇头:“没有。”上一世羽成蘅接触过的男男女女很多,碰过的也不少,至死都没有结婚,未婚妻是标准的强强联合的附赠品。他能看懂别人眼中的爱欲,自己却未曾动过心。
这些年来装着喜欢周凤谋,渐渐也有些分不清这喜欢到底是真是假。说在意,计算利用毫不手软,说不在意,眼睁睁看着他痛,他心里又有点难受。
“周凤谋呢?”羽成雪安静又缓慢道。当日羽成蘅在朝上一力支持周凤谋任主将的时候,他正陪着羽宗仪隐在幕后。他能看出羽成蘅在试图修补和周凤谋的关系。
羽成蘅迟疑了:“他……不是……”
“如果他还坚持要迎娶你,你会答应吗?”羽成雪问,用平淡的声音说着离经叛道的话。周凤谋一直把羽成蘅当自己的私有物看待,之前他们无能为力,只能隐忍,羽成雪也信了羽成蘅有能耐在司徒弘烨和周凤谋之间周旋,信了羽成蘅对周凤谋是委以虚蛇。但现在,羽成雪不确定了。
羽成蘅对至高的那个位子不是没有野心的。因为只有大权在握,他才能活得不再那么憋屈,可以彻底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若登基为帝,娶妻生子以平衡各大势力是在所必行。这不是妥协,而是现实。他在上一世已经深深体会到这一点。而他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妻子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只要听话懂事,他便会给予她该得的尊重。不过如果联婚的对象是周凤谋……
首先他不讨厌周凤谋,其实周凤谋手中的兵权于他大有益处,他也自信能掌控住周凤谋……
至于儿子?如果周凤谋愿意,羽成蘅可以让另外的女人生,去母留子抱养到周凤谋名下。如果不愿意,那就不生,从皇兄皇弟的孩子中过继也行。羽成蘅是想坐上帝位,但可没有那个心力继续保证他的亲生血脉能坐上帝位。正如羽宗仪所说,帝位该是能者居之。若他不是皇子,他早支持司徒弘烨登基了。在这个问题上羽成蘅一点也不执着。
这么一想,羽成蘅发现如果真的要“嫁”给周凤谋,他心里居然是愿意的!这实在令他有些惊讶!
没有打算骗羽成雪,羽成蘅沉吟一会儿,点点头道:“我会答应的。”
“哐啷”!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突兀响起!
羽成蘅一惊抬头,只见周凤谋从隐蔽处走出来,目光既难以置信又复杂地看着他。
“阿谋哥哥!”羽成蘅不禁脱口而出!
周凤谋听到这个称呼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羽成蘅愣住,考虑着要不要追上去。
“去吧。他对你是真心的。”羽成雪轻声催促道。不知何时他已经放开搂着羽成蘅的手,微垂眼帘掩去眼底的一抹不自知的黯然。
羽成蘅闻言一震,立刻从羽成雪身上下来,小跑着头也不回追了过去,没有看到羽成雪的神色。
羽成雪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抬起手轻轻压在心口……
周凤谋离去的步子很大,却没有用上轻功。
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虚浮的脚步声,他走得又快了几分,直到听到一声痛呼和身体落地的声音,他才猛地顿住脚步回过身!
“阿谋哥哥……”羽成蘅坐倒在地上,形容有些狼狈,他委屈地看着周凤谋。
周凤谋死死盯着他,唇绷成一条直线不说话。
羽成蘅暗叹一声,没有站起来,仰着头朝周凤谋正色道:“周凤谋,刚才我说的话都是真的。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周凤谋沉默了很久很久。羽成蘅耐心地等着,心不受控制微微紧缩。
“……若我击败梁国军,你愿意和我离开羽国吗?”周凤谋开口问。
羽成蘅心里一沉。他立刻明白周凤谋要的是什么,但再一次的,他只能打碎他的期盼。这里已经有太多让他放不下的人了。
羽成蘅的沉默已然说明一切。
周凤谋面无表情:“那么,不必再提。”
听到这么明确的拒绝,羽成蘅心口微微刺痛。这到底是他太奢求了!这三年多来,在对待周凤谋上,他于公没有做错,于私却终究是欺骗辜负了周凤谋的一片深情。
“那你,在外珍重。”羽成蘅也不是儿女情长、拖泥带水的人,压下情绪挚诚道。
“我会赢的。不要忘记你的承诺,善待司徒一家。”周凤谋不带感情道。
羽成蘅深吸一口气,郑重点头。
周凤谋突然毫无警兆冲过去,直接跪倒在地上狠狠抱住他,低下头辗吻啃咬他的唇,似乎恨不得把他嚼碎了一点一点吞入口中,让他融入他的骨血里,再不分离!
羽成蘅热烈地回应他,直到心脏缺氧,眼前一阵阵发黑,唇上一片火辣!
——这个男人分明对他有情,分明万分舍不得他!
但周凤谋最终还是放开了他,背过身一步一步远离还趴在地上喘息,无力站起的羽成蘅。
羽成蘅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用尽全力喊道:“周凤谋,一定要活着回来!我许你一夜!听到没有?活着回来,我羽成蘅许你一夜!”
一定要,活着回来……
☆、51
三年后
羽成蘅匆匆赶到承乾宫,便看到一个相貌妍丽的女子跪在宫门外,神色平静而执拗。
承乾宫大门紧闭,静悄悄的无一点声音传出来。
羽成蘅心里一动,荀奉明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二皇子殿下在里面。”
羽成蘅眼里闪过一抹了然,暗叹一口气。
说来这是一件太过惊世骇俗的事。
自三年前除去司徒弘烨,搬开压在羽国皇室头上的阴影后,正德帝羽宗仪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太稳定。虽然有羽成蘅等皇儿在身边尽孝,也顶去他肩上大部分的处政压力,令他的情况有所改善,但他的日子依然尽可能地过得封闭,而且他对羽成蘅、羽成雪等人极为信服顺从,在政事上毫无主见,凡是他们的决定他都是点头支持。
渐渐地,明亲王羽成蘅和四皇子羽成雪成为朝廷真正的主事者。羽宗仪不止一次流露想立羽成蘅为太子的意思,大臣们从最初的议论不休到见识到羽成蘅手段后慢慢信服默认,而且因为羽成蘅已逝的生母顺贤妃早已便被追封为贞懿皇后,羽成蘅是大皇子羽成熙外唯一的嫡皇子,身份足够高贵,也堵住了一些人想要反对的声音。所以即使没有正式册立,明亲王羽成蘅已经成为公认的储君人选。
不过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年前周凤谋不负众望,率领大军重创梁国军,终于逼得梁国派出使者议和,明亲王羽成蘅第一个要求却是:“父皇母后思念大皇兄甚切,大皇兄在梁国做客多时,是时候该回国尽孝!”
意思就是,他要梁国放大皇子羽成熙回羽国!
在储位和帝位都十拿九稳的当儿,明亲王羽成蘅居然想把他最大的竞争对手迎回国而不是想方设法除掉他或者让他永生待在梁国再不得归!要知道,大皇子羽成熙论身份论地位论功劳都恰恰压羽成蘅一头!羽成蘅把他弄回来,无异于拿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无论旁人如何想,羽成蘅都坚持这一点。更离奇的是,梁国不接受放羽成熙回国这一个条件,死咬着不放!
最后双方谈判破裂,又重新回到战场上一决胜负,两国之战又延绵至今……
因为羽成蘅愿意迎羽成熙回国,正德帝羽宗仪对他的喜爱又加深了几分,放权放得更加爽快,等大臣们回过神来,他已经十天半个月不见上朝一次,只担着一个皇帝的虚名。
羽成蘅等人因为羽宗仪的经历对他格外宽容。当初激他振作精神处政不过是为了减轻他心里的死志,中止他下意识的自杀行为,后来见他虽然确实不堪大用,但胜在不恋权,不自以为是,一心一意支持他们的政见,给了他们不少便利帮助,他们这些做儿子的对他的尊重照料是更加精心尽心。
作为皇帝,羽宗仪原本比较拿得出手的一个嗜好便是美色。看他庞大的后宫人数和串珠似的儿子人数便可窥一斑。但后来羽成蘅他们才知道,自羽宗仪被司徒弘烨折辱后,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是越来越碰不了女人。直到三年前司徒弘烨被除,羽宗仪已经完全失去一个正常男人对女人的反应。一开始他不信邪,尝试过去临幸后宫妃嫔,但每次都失望而归,男性自尊受到很大的创伤。这件事令他的神智又一度不稳,不再踏入后宫半步。羽成蘅他们怕有后宫妃嫔不识相再撞到这枪口上,只能彻底隔离了羽宗仪和她们。
但作为一个正常的盛年男人,羽宗仪有他的生理需求。偏偏他只能对男人产生欲望,而且是高大强壮的男人,而且他是被进入的那方。可是作为一个帝皇,以前迫于无奈只能雌伏在司徒弘烨身下的屈辱经历已经几乎把他逼疯,羽宗仪根本接受不了任何会勾起他对司徒弘烨的记忆的男人!而每一个高大强壮足以牢牢把他压在身下的男人都会让他想起司徒弘烨!
羽成蘅等人知道他的状况却无法提供帮助。这是羽宗仪最难以启齿的事,他绝对无法向他的皇儿们诉说,一切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而羽成蘅他们即使知道也必须装作不知道。
最后的解决办法是羽宗仪悄悄命人打造了一些粗长的惟妙惟肖的玉势。他会在欲望难抑的时候把身边的宫人远远驱离,拿起玉势自行解决需要。这种举止对于羽宗仪来说十分可耻,但总比再度被男人压在身下要强。
这件事本来是羽宗仪最私密的事,只有羽成蘅和羽成雪知道一二。但他们是何等聪明识趣之人,对自家父皇也是真的怜惜宽容,自然是对此事缄默再三,只作不知。
不想一个意外之人打破了羽宗仪竭力掩饰的这项丑事!
周凤谋在边关领军作战,二皇子羽成祺则以戚无回的身份成为他的其中一名副将,既协助他也监视他,每隔半年,羽成祺会秘密回洛阳向羽宗仪述职。因为身份无法公开,他进宫出宫都是通过很隐秘的路线。
那次他风尘仆仆回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往承乾宫走去,一时竟没有注意到四周异于平常的寂静。等他靠近承乾宫,准备从侧门进入,便听到父皇羽宗仪极度痛苦的呻吟声。他以为羽宗仪发生意外,想也不想破门而入!
然后羽成祺看到他毕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一个清丽文弱的男人赤身裸体半躺着宽大的软榻上,弓着身一手握着巨大的形似男器的玉势往体内抽插,闭着带了湿意的眼睛满脸潮红,艳红的唇微张,发出似痛苦似愉悦的呻吟,销魂蚀骨……
看清男人的脸,羽成祺顿时脸上通红,慌忙转身却碰的一声,直直重重地撞在柱子上,把自己撞得满眼金星。
“……阿祺!”羽宗仪听到动静睁开眼,见是羽成祺,立刻尖叫一声,七手八脚想收拾自己,羞耻欲死!
羽成祺怕他的叫声会引来其他人,头脑一热,连忙蹲下身,掩住羽宗仪的口,但乱中出错,一不小心竟碰到羽宗仪还来不及拔出的玉势,把它往羽宗仪体内更深地推了一下,羽宗仪腰一软,不禁又发出一声呻吟。
羽成祺见他往后倒,连忙伸手想扶住他,可用力过猛,反而滚作一团。两人离得极近,这诱人含欲的声音丝毫不漏钻入羽成祺耳里,一直对这方面完全不开窍的少年心魂一荡,身体立刻有了反应!
羽宗仪身经百战,自然立刻感觉到羽成祺的变化,眼睛里露出不敢置信的愕然!
羽成祺也是一脸惊骇。羽宗仪可是他的父皇!他怎会如此大逆不道!羽成祺惊慌失措地放开羽宗仪,极度羞愧地开始对他磕头,要拔出匕首自尽谢罪!
羽宗仪被自家儿子看到这种丑态也想自行了断,想不到羽成祺的动作比他还快,连忙大叫一声“住手”想也不想便伸手去拦,竟出乎意料握住刀刃,弄得满手鲜血……
羽成蘅带着太医赶到的时候,羽成祺伏跪在地上一声不吭,羽宗仪披着一件松垮垮的外袍衣衫不整地握着不断冒血的手心失魂落魄。
羽成蘅不着痕迹地蹙眉,只让太医为羽宗仪包扎。
羽宗仪手心的伤深可见骨,需要缝合。他养尊处优最不耐痛,缝合时直痛得冷汗直冒,咬得嘴唇出血了还是压抑不住痛极的抽气声。
羽成蘅发现羽宗仪每一次发出痛呼,羽成祺的身体都微微一震。羽成蘅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
“父皇,二皇兄,万事有商量,切莫冲动行事,伤人伤己。”羽成蘅恳切道,“您们为羽国付出良多,阿蘅只愿您们凡事随心。”
说罢,他便带着太医离开,还体贴地令宫人后退百步,不可扰了两人的相处。
也不知那日羽宗仪和羽成祺说了什么。此后这两父子皆互相躲避着不见面。可是过了一段时日后,羽宗仪把羽成祺召进承乾宫。从此之后,每次羽成祺回来,都是向羽成蘅直接述职后便待在承乾宫一步不出,直到再一次赶赴边关。羽宗仪和羽成祺在承乾宫中做了什么无人得知,但两人的日渐亲密和眉宇间偶尔闪过的一些什么还是能让有心人看出一些端倪。
羽成雪便是其中之一,他目视羽成蘅。若没有羽成蘅默许,羽宗仪和羽成祺绝对到不了这一步。
“阿絮,那是他们的事。”羽成蘅表示他不会掺和进去。羽宗仪和羽成祺都是命途多舛,经历过诸多苦难之人,若真的能从彼此身上得到安慰,何不乐见其成?他们都是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人,也知道日后要承担面对的是什么,不需要其他人置喙。
羽成蘅相信即使大皇子羽成熙回国知道了这件事,他一样会作出这样的抉择。
不过羽宗仪和羽成祺做出的事也给羽成蘅带了一点小麻烦。
比如此时,有个不明真相的女人刚好在某个特殊的时候绕过宫人闯进承乾宫,冒死求见羽宗仪。
而且这个女人,羽宗仪还不能随便一刀砍了她。
因为她是容妃小桓氏,羽成蘅的表姐,还育有当朝的十四皇子,也就是福王羽成瑛。同时她还在除去司徒弘烨的事中,立下一些不可磨灭的功劳。
☆、52
容妃小桓氏是顺贤妃桓氏死后,桓家推出来的牺牲品。司徒弘烨杀了顺贤妃和太子羽成灏,严重损害了桓家的利益。为了和桓家修好,司徒弘烨让桓家再选淑女入宫,并许诺一个皇子。
桓家对司徒弘烨的补偿根本嗤之以鼻,但司徒弘烨势大,桓越有了羽成蘅的暗示也需要取信于他,小桓氏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入宫的。而且入宫后,她必须代表桓家对司徒弘烨表示臣服,所以才有了后来她对司徒弘烨言听计从的一幕一幕。
然而取信于司徒弘烨的关键,则是十四皇子羽成瑛的出生。因为司徒弘烨对容妃和十四皇子的重视,不少人打心底怀疑羽成瑛不是正德帝羽宗仪的血脉。司徒弘烨从来不澄清这个问题,因为他需要桓家靠向他。容妃和十四皇子孤立无援更有利于他的控制。但司徒弘烨从来没有怀疑过羽成瑛的血缘问题,他以为他必定是羽宗仪的儿子。
但事实上,羽成瑛确实不是正德帝羽宗仪的种。羽宗仪在司徒弘烨的逼迫下确实碰过容妃小桓氏,但他对女人本就越来越有心无力,做这事还是司徒弘烨逼得,一口气根本提不上来。小桓氏在桓家被精心调教过,对羽宗仪的情况有所了解,顿时急得不行。因为如果她无法成功受孕,不但家里要送另一个女孩子进来取代她,她面临的结局不是死便是打入冷宫,一生尽毁。小桓氏也是个敢的,她说服了羽宗仪,让他同意她另找男人办妥这件事。
“……臣妾发下毒誓,这个孩子绝对不会威胁到皇上其他孩子的性命和地位,如有半句虚言,必遭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容妃对羽宗仪承诺道,哀哀切切恳求,“求皇上怜惜,救臣妾一命……”
当时的羽宗仪情绪已经不太稳定,对后宫妃嫔的感情也是时有时无。但他总算急着顺贤妃的死,并不想再伐害一个桓家女人,最终艰难地点头同意了她这个请求。
十四皇子羽成瑛便是这样生出来的。羽宗仪一直对他的十四子不冷不热,容妃对此却从来不敢多说半句,甚至把羽成瑛带离羽宗仪的视线,不让他碍了羽宗仪的眼。
后来司徒弘烨被除,立下功劳的容妃自请带发修行,同时以此为由,希望羽宗仪善待十四皇子羽成瑛。羽宗仪和桓家对这个女子多少有些愧疚,便同意了她的请求。私底下羽成蘅见了容妃一面,详谈之下却得知她修行是为“死去”的司徒弘烨祈福。原来小桓氏竟在不知不觉间对司徒弘烨动了心,只是很清楚彼此殊无可能,才把这份心思藏在心底。羽成蘅从她的话里听出死志——她将要做的其实是殉情。把羽成瑛托付给可以托付之人后,她便要追随司徒弘烨而去。
羽成蘅恨司徒弘烨,因为他夺走了他至亲的母兄的性命。自从囚禁司徒弘烨后,他再没有见过他,因为他害怕自己会忍不住问他那一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他会毫无警兆对他的母兄痛下杀手!而司徒弘烨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报复他欺骗他的仇。
与此同时,羽成蘅也对司徒弘烨心里有愧。因为对于羽成蘅本人,司徒弘烨从来没有伤害过他,甚至极为真心实意宠爱过他。羽成蘅利用这份宠爱做了不少事,让司徒弘烨提前入了局,再难翻身。
所以就如他让陆涵转告司徒弘烨的那样,他们之间,就此两清。
只是羽成蘅和司徒弘烨两清了,其他人却并不。羽成蘅想起至今仍郁郁寡欢,仿佛失去了全部生气的五皇子羽成珠,以及眼前想追随司徒弘烨而去的容妃小桓氏。他无法理解他们对司徒弘烨的仰望爱慕,但仍为他们的义无反顾感到震撼。
羽成蘅最终下了一个决定,把小桓氏送到司徒弘烨身边。他答应过周凤谋会善待司徒一家。小桓氏或者有那个能耐让司徒弘烨活得更好一点。
荀奉明非常反对羽成蘅的这个决定。司徒弘烨活着的事本应越少人知道越好。羽成蘅却因为一时的妇人之仁而平白添上很多风险。
羽成蘅道:“本王能承担后果。”自信而坚定,顿了顿又道:“若你不服,自行离开便是。”说他伪善也好节外生枝也好,他只做自己想做的。
但荀奉明心里已经认他为主,哪里舍得离开?自从羽成蘅得势,帮助荀家沉冤得雪,让荀家残部得以重见天日,荀奉明已经立下重誓要效忠羽成蘅一生以报。
他也只是直陈自己的顾虑,既然羽成蘅心里有成算,他自是不再多言。
也是羽成蘅有眼光,小桓氏到了司徒弘烨身边,对囚禁的生活毫无怨言,一心一意服侍司徒弘烨。有她在司徒弘烨身边,三年来那偏僻的囚禁之所竟没闹出只言片语。
可是当羽成蘅以为两人会相伴至死的时候,小桓氏用尽一切办法偷偷进宫,求到正德帝羽宗仪的宫门前。
宫人察觉不对马上通知羽成蘅前来。
羽成蘅眯着眼睛看了小桓氏一眼,把她看得心头骤冷,几乎要瘫软在地上。但这掌过凤印的容妃好歹有些心气,即使脸色发白也依然倔强执拗。
“带容妃娘娘去偏殿候着。”羽成蘅道。
“殿下,妾身……”小桓氏慌忙哀求道。
“下去,别让本王说第二遍。”羽成蘅一拂袖,走进承乾宫。
宫人半扶半拖强硬地带走小桓氏。
承乾宫的正殿内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说不出的味道,气氛却没有羽成蘅想象中的那般旖旎。
正德帝羽宗仪白着脸被羽成祺拥在怀里,举足间满是不自觉的依赖信任。身材修长瘦削的他和随着年纪增长越发健硕硬朗的羽成祺挨着一起,画面出乎意料的和谐静谧。
不过这确实是羽宗仪第一次在羽成蘅等皇儿面前和羽成祺表现出这种异常的亲昵。即使见羽成蘅走过来,他也没有自羽成祺怀里挪出半分,可见被小桓氏刺激得不轻。
“父皇,二皇兄。”羽成蘅朝两人行礼。
羽宗仪啰嗦着语无伦次道:“阿蘅,阿蘅,你赶她走!你赶她走……我不要见他,不要见他!”
饶是羽成蘅再聪明也没听懂他的意思,他询问地望向板着脸眼睛却怜惜地看着羽宗仪的羽成祺。
羽成祺安抚地轻轻拍着羽宗仪的背,把他搂紧密密麻麻护起来。他从来拒绝不了他的父皇。无论这父爱是正常的还是扭曲的,他都全盘接受,对羽宗仪呵护备至。他向羽成蘅做了一个口型,无声道出“司徒”两字,却是不愿把事情再复述一遍继续刺激羽宗仪。
羽宗仪这辈子做过最血腥大胆的事便是亲手挑断司徒弘烨的手筋脚筋,让那个欺辱他多年的男人从此废掉。但他心里的阴影从来没有消失过。司徒弘烨是他毕生的梦魇。没有人提及他犹能自欺,一有人提及他就忍不住情绪不稳。
羽成蘅见状,也知道从他们两人口中问不出什么。
“父皇放心,儿臣必会好好处理此事。”羽成蘅温声道,“劳烦二皇兄照顾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