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沁叹了口气,将儿子抱起来,点着阿筹的脑袋,道:“不是说要找个媳妇不理娘亲了吗?怎么又追上来了?”
阿筹脸上的眼泪还没有干,小手抱着沈沁的脖子,还带了些哭腔,道:“娘亲出门不带阿筹,爹爹出门也不带阿筹,明明师公都说阿筹是男子汉了,可是爹爹娘亲还是把阿筹一个人丢在家里……”
沈沁摸摸阿筹的脑袋,微微笑道:“我还道是什么大事呢!咱们家这么大,爹娘都不在家,当然要有人看家啊,要不然人家来偷东西怎么办?爹爹和娘亲就是因为我们阿筹长大了,才让阿筹在家里看家嘛。”沈沁不好打击儿子的积极性和责任心,心里腹诽玉虚子,阿筹豆丁点的大小,跟他说什么男子汉的话嘛,小小年纪不在家好好呆着,还能做什么。
“真的?”阿筹仰头望着沈沁,似乎想从中看出他娘是不是在忽悠他。
沈沁脸色不变的点头,道:“是啊,爹爹在外面忙事情,阿筹就要在家看好家嘛,要不然爹爹在外面忙完了,家里被人家抢了可怎么办啊?”
阿筹这才算是满意了沈沁的说法,点点头道:“那,娘亲是在家里陪阿筹吗?”
“是啊,娘亲陪着阿筹。阿筹困了吧,我们先睡觉好不好?”沈沁见到阿筹脸上的倦意,轻怕儿子的后背道。
“嗯。”阿筹应了一声,小脑袋靠在沈沁怀里。阿筹一向早睡早起,这会儿早就过了阿筹睡觉的时候,只是见不着爹娘,小家伙始终不肯早早睡下。
沈沁哄好了阿筹,拿了温热的毛巾小心的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阿筹年纪小,见不到爹娘自然是本能的害怕,有沈沁在身边,便安然睡去了。可沈沁却睡不着,她心里明白今夜京城看着安静,可凌王包括他那些还活着的儿子们,都已经看作是孤注一掷的放手一搏,哪里能轻松得了。王府这边派了这么多人过来,沈沁也没有空去查看别处有没有人闯进来,她不敢走开,总要将阿筹看好了才是。
看着阿筹哭过之后越发红扑扑的小脸,沈沁叹了口气,正打算叫人将主院这边的机关检查一番,巧儿进来,道:“王妃,宜郡王世子来了!”
“夜松阳?他怎么来了?带了多少人?”沈沁皱眉道。
“没有,他是一个人过来的。梁言侍卫说,也没有人暗地里跟随。”巧儿答道。
“一个人!”沈沁微皱眉,向灵儿道:“看好阿筹,若有人进来就按下机关。”
“是!”灵儿应着,沈沁才披了一件外衣,出去见夜松阳。
夜松阳也不过八岁大,过了年虚岁九岁,在沈沁看来也就是个小孩子罢了。但夜松阳一张小脸十分严肃,抿着唇端坐在那里,似乎等的还有些焦急。
天气冷,虽然外面寒风凌冽,屋子里却还算暖和,丫头给夜松阳倒了一杯水,夜松阳只端着暖手,并没有喝,见沈沁过来,便放下杯子,向沈沁行礼。
沈沁摆摆手,叫他不必多礼,道:“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夜松阳抿着唇,似乎有些挣扎,半晌拿出一个黑色的牌子,道:“这个是祖父过世前交给我的,对我说,若是有一天父亲做出不该做的事,就把这个交给能掌控大局的人。太子府我进不去,也太过惹眼,所以我来王府,请王妃交给瑞王爷!”
沈沁接过夜松阳递过来的牌子,“这是……?”这个牌子沈沁是认得的,皇帝册封云臻为瑞王,将沧州划给云臻为封地时,随同交到云臻手里的,除了沧州地图之外,也有这样的一枚牌子,听说就是调动沧州驻军的令牌,遇到特殊情况,可先斩后奏。之前云臻说起邺城时,说到如今的宜郡王并没有权利调动邺城军队,沈沁还道是皇帝将令牌收了回来,没想到竟然在夜松阳这么个小孩子手中。有了这枚令牌,即便夜松阳在邺城有极高的声望,收服了不少的将士,但大多人依然会听从持有令牌之人的吩咐。
“祖父说,我们家生生世世都是夜家臣子,世世代代都要尊应天命守好江南一隅,父亲心已经不正,他却下不了狠心亲自处决,只能将令牌交给我以防万一。若是我不曾履行这个承诺,将来在地下见到他老人家,他也饶不了我。”夜松阳为微垂着头,这件事让他也十分为难,他年纪虽小,可因为祖父对父亲失望的缘故,对他十分看重,且亲自教养,所以他小小的年纪却能很快的理清这件事的始末。
夜松阳不太懂父亲现在在做什么,可祖父过世前告诉过他,若父亲秘密调动邺城的军队,就将令牌交出去,宁可错杀也不可姑息。毕竟是亲爹,夜松阳即便不大了解父亲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却猜想必定轻松不了,否则祖父为什么狠不下心处理?心里煎熬了许久,恍惚间仿佛死去的祖父就要跳出来骂他一顿,夜松阳终究还是将令牌送了过来。
沈沁拿了令牌微微皱眉,道:“你可知道,你父亲现在做的是什么样的事?”
夜松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履行对祖父的承诺。人说百善孝为先,父亲连祖父的遗言都不听了,做的事一定是错事,我不能让祖父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教训父亲。”
沈沁叹了口气,摸摸夜松阳的头,道:“既然如此,这件事交给大人们去办,你暂且留在王府好不好,婶婶此时抽不出人手送你回去。”
夜松阳脸色微微发白的点点头,刚刚他进来时,看到一路的尸体,他毕竟是小孩子,哪有不害怕的,好在他在王府做了几天,王府的下人还认得他将他带了进来。说真的,他一个人过来,路上也没有遇见什么人,可一路走来总有种说不出的压抑肃杀,到现在都觉得一阵后怕。
沈沁看着夜松阳发白的脸,心里感叹一个八岁的小孩,却要背负这样重的担子,也不知该说那位死去的郡王爷忠心还是养虎成患。沈沁如今当了娘,对小孩子也有几分疼惜,叫巧儿带夜松阳先去休息,顺便准备一点热水给夜松阳去去寒,自己往外面,去安排人手将令牌送到云臻手中。
安排好这件事情之后,沈沁又将这边的安全重新检查了一遍,便回到房里,守着阿筹等着云臻回来。沈沁心里端着事,也没有心情躺下,就坐在桌边手撑着下巴等云臻回来,这一等就是一夜过去,沈沁再睁眼时,就看到风尘仆仆的云臻站在阳光下,对她微笑。
“娘子,我回来了!”云臻见沈沁睁开眼,便微笑道。
沈沁想抬头看云臻,只是脑袋一动,就是一阵酸痛。沈沁原是撑着下巴等的,结果后来就趴在桌上睡着了,这个姿势久了,脖颈自然是要疼的。
云臻听到沈沁的吸气声,赶忙上来扶沈沁,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时间长了,有些酸痛,活动活动就好了。”沈沁拿手揉着酸痛的颈部答道。话音未落,一只微凉的手掌便落在沈沁颈上,微带着粗糙的手掌带起一阵阵酥痒,只听云臻温和的声音道:“可是这里?这个力道可以吗?”
“嗯!”沈沁点点头,便将自己的手收回来,享受云臻的服务,也问道:“都处理好了?”
“嗯,放心吧。最近宜郡王和慕容风的动作比较多,皇兄早已经注意到他们了,昨晚的行动虽然出人意料,但我们也都心中有数,就是叫娘子受委屈了,我实在不曾想到他们会在念云斋动手。”云臻说起,语气里有些心疼,更是懊恼自己不曾早点发现念云斋的异常。
“任谁都想不到的,你别多想,便是我,虽然觉得他们可能会对我或者阿筹动手,也没想到他们敢在念云斋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动手。好在这苦吃得也不亏,至少把那不少人拉来做救兵了,应该多少有些用处吧!”沈沁笑道。
“可不是,这用处可不止这一点。昨晚我和夜云和手下的人被牵制着,皇兄在京城中的人手也不多,幸好带来了那一路救兵,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算是救驾有功,父皇说了,他们在城外的荒唐事便不追究了,还得给些奖赏,可是……”云臻虽然明白这是出于政治要求不得不做的,可想到沈沁险些被人冒犯,最后不仅不能追究,还要给些奖赏,他心里就不乐意。
沈沁看出了云臻的心思,倒是没有在意,道:“他们不过是一群边疆呆惯了的糙汉子,你何必与他们计较,我哪是他们能冒犯的,便是没有凌华郡主,我也打算想个法子让他们为我所用来着。便是一时想不到法子,我要弄死他们也不难,反正总有你替我善后不是?”
“你呀!”云臻将沈沁搂进怀里,“昨日梁言来报你被掳走的时候,我吓得手脚都冰冷了,若不是阿筹那么小的一个在我怀里,我怕是什么都不管的追过去了。好在你平安无事,否则那疯子,我一个都饶不了。”
“人都抓住了?凌王如今已经没什么理智可言了,若是让他逃了,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抓住了,大约是存了心闹腾的缘故,昨晚凌王倒是打头阵往宫里去堵父皇和皇兄的,抓得倒是顺利,慕容风死在乱箭之下,宜郡王却让他跑了。”云臻也觉得凌王差不多疯了,也是昨晚云臻才知道凌王府虽然贵为世袭王府,却一直不得皇家信任的缘故。
原是凌王府与太祖皇帝加上荣阳王一起打江山,最后由谁做皇帝却成了难题,最后三人相约,谁先拿下这京都便由谁做这个皇帝。最后太祖皇帝拿下了京城,也顺利地坐上了皇帝,将凌王和荣阳王封为世袭亲王,虽然有封地,但特准在京城开府。这个结果,荣阳王也心服先祖皇帝,乐呵呵的就做了个闲散亲王,凌王却心里一直不服气,只是心知先祖皇帝势力更为强大,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皇家一直知晓凌王的野心,可每一代的凌王除了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也没有什么把柄可以抓,这一来也只得多加防备。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谈何容易,历代凌王暗地里费了不少力气,手中的势力依然无法与皇家抗衡,到了这一代的凌王,终于想出了这个到处认儿子的法子。
就是沈沁也不得不佩服凌王历代以来的坚持不懈,重重挫折依然坚定的信念,凌王原本大约没打算这么快起事,毕竟准备尚不充分。然而,这一代儿子多了,儿子长大了连他都管不过来,早早就叫人看出了端倪,加上玉琼那只小蝴蝶搅动了一回,最后才演变到这个疯狂的结局。
“我那师侄,这一把药下的,也不知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沈沁幽幽的叹道。
“算是好事吧,若是没有这一茬,等到他们发展成熟,进路退路都准备好了,我们若是赢了,还需费尽心力拔除他们的退路,若是输了,那许多个儿子,怕是要将这江山搅得天翻地覆。”云臻也是微微一叹道。
“娘亲——咦,爹爹也回来了!”阿筹揉着眼睛出来,以外的见到了爹爹,阿筹仰着一张小脸,道:“爹爹和娘亲大清早的在这里做什么?”
“……”沈沁看了一眼阿筹懵懵懂懂的模样,推开云臻,道:“快去沐浴,一身的臭汗别薰着我们家阿筹了!”
被嫌弃了的云臻转眼便叫人,道:“来人,带小世子去洗漱用早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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