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昱岩松开握着刀把的手,下唇一圈,发出一声清脆的‘吁’声。树下的白马一拽原本就随意甩在树上的缰绳,咬在口中‘哒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有事儿通知我。”武昱岩飞身上马,摸了摸白马颈上的鬃毛。
水雾凝在武昱岩的睫毛上,眼前的事物看得不是很分明,武昱岩也不敢骑的太快,也就是因为这样,才逮到了符卿开的小小身影。他坐在路边一间民房的房檐下,是那一日他们初来看塌方的那一日,众人呆着的那户民居。
“卿开?”武昱岩牵着马朝那个背影走过去。
符卿开站起来,回过身,右手还抓起自己的长衫,以免刚才下蹲的时候弄脏了下摆。“昱岩?”
“你在这里做什么?”武昱岩问,符卿开指了指屋里头。
原来那日那个白须皱缩的老者正坐在屋里头,“老人家。”武昱岩打了个招呼。
“武捕头,”老者点了点头,对着符卿开说:“符大人,老朽也只知道这些事儿了,别的怕是帮不上你了。”
“耽误您老休息了,我这便告辞了。”符卿开做了个揖,掸了掸自己的衣摆。他衣摆上绣着的墨竹,在烟雨中显得更加朦胧秀雅。
“你怎么也没有带伞,蓑衣也没有,斗笠也没有。”武昱岩细碎的念叨着。
“那你带了哪一样啊?”符卿开一句话堵了武昱岩的口。
武昱岩摸了摸鼻子,见符卿开从椅背上拿起了一件斗篷。
“我有多穿一件斗篷,请问武捕头?”现在轮到符卿开不依不饶了,也难怪,武昱岩自己身在其中倒是不觉得,在别人看来,他浑身上下已经湿透了。
武昱岩自知理亏,只好偏过头,不去瞧符卿开的视线。
两人共骑一匹马回衙门,符卿开捏了捏武昱岩的衣裳,都能挤出水来,气得他狠狠拧了拧武昱岩腰间的硬肉,武昱岩只像是被人咯吱了一样,笑了一声。反倒是符卿开觉得指尖隐隐作痛。
等回到了衙门,符卿开又给他灌了一碗极辣的姜汤,武昱岩觉得自己喉头和鼻腔都要喷烟了。
“你同那个老人家说了些什么?是问塌方的事儿吗?他原先不是不肯说吗?”在擦自己湿发的人,动作并不温柔,将干毛巾按在他头顶一通乱揉。
“之前当着许多同村人的面,他有些顾忌,后来我一个人去找他。老人家嘛,嘴甜一些,便愿意同你讲许多话了。只是这事儿我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符卿开想不好该如何开场。
“同我讲事情,难不成还要先打个草稿。”武昱岩疑惑的说。
“哎,那个老者同我讲,那处塌方的山体炸过石,这点我们大家都知晓。这一块地方,是陈家村。那山下的几户人家,原先都是荒废了的,后来有些遭了灾的外乡人来我们这儿,那村里头陈姓主支的当家人,便做主租了这几块地,几间屋子给这个外来人。大家伙心里头心知肚明,在这底下住的不安全,但是卖都卖了,也没有人自讨没趣特意去告诉那些外乡人。”
“做事这般遮遮掩掩,不安好心,如何当好一族之长。”武昱岩握拳在桌上重重一敲,桌上的茶壶茶杯等瓷器都一阵作响。
符卿开隔着毛巾揉了揉他的脑袋,继续说,“陈族长有一个嫡子,叫做陈全,他品性倒是不错。他知道咱们县依着山,雨水多。他担心在这里住着迟早要出事,便想找那几户人家商量着叫他们搬到别处去住。原先那几户人家也是肯搬出去了的,但是这陈家村里头有一个老赖,这房子的租金是叫他收取的,能从中得一两点好处。这老赖不愿意丢了这份差事,就跑到那些租户跟前中伤陈全。这几户人家就觉得有其父必有其子,觉着陈全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断然不肯搬离。”
“他为了贪图这点小便宜,结果酿成今日惨剧!”武昱岩越听越气,这次塌方既是天灾,也可说是人祸。
“那陈全倒是有些主意,挨家挨户的劝说,吃了几次闭门羹之后还不肯放弃。居然叫他想出一个到山坡上种些草木的主意,好像是种一种叫做商陆的植物。只是他种下去的季候不大对,那商陆成活的数目不是很够,保土固土的效果并没有达到。”符卿开将炭盆挪的近了些,好快些烘干武昱岩的头发,“其实这次的塌方来势汹汹,他种下的草木就算全数成活了,山下的住户也未必逃得过这一劫。”
“不过在易塌方的地方事先种些草木,这倒是个宜子宜孙的好法子,你不觉着吗?”武昱岩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
“是个有些想头的主意,想这个主意的人也是挺有心思的。”符卿开倒想去会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