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前星饮了几杯,谈兴上来了。“武捕头,你同那满堂彩的老板沈堂生,是什么关系。怎的他一见卿开,这只乳猪便给了个半卖半送的价钱。”符卿开往他嘴里一个劲的塞肉也堵不上他的嘴,“唔,卿开还说是因为他跟你相熟的缘故。”
“无妨,”武昱岩拽过符卿开的手,不让他继续往赵前星嘴里塞肉了。“那小子倒是滑头,越过我,直接讨好我父母去了。我不在家的时候,总是隔三差五的找些由头来我家里,最离谱的一次,居然向我父亲请教如何防治扁豆虫害,他一个大少爷,问这些做什么?我父亲甚至没有种过扁豆。”
武昱岩看似慢条斯理的戳了一块肉,“我父亲不明所以,他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倒是不招我父亲讨厌。我母亲虽说看的通透,可那小子每次携礼上门,又不好赶出去。次数一多,相处的时间久了,竟也觉得他人不错。”武昱岩极是利落的切割着里脊部分的肉,叉到符卿开的碟子里,赵前星见状,双手捧着一个空盘向武昱岩讨要。
“今天中午,竟派他的乳母送了节日果礼来。我看我父母的神情,倒也不十分讶异。”武昱岩摇摇头,端起酒杯,饮下一口酒。
“那看来下一次上门,便是提亲了,妹妹的亲事有了眉目,伯娘可有催你早日结婚生子?”符卿开用手肘拄着桌子,撑着脑袋,显得有些醉意。
武昱岩不置可否的扬了扬眉毛,“他想得倒美。至于我,爹娘倒是偶尔提过几回,只是我父母是两情相悦继而结为连理,所以他们也不愿强要我娶妻生子,总说顺其自然。”
符卿开嘴里模糊不清的嘟囔了几句,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过了些天,武母说想眼见天要凉下来了,想赶在这之前,去苍岸寺烧香。于是武昱岩便挑了个清闲些的日子,请了半日的假,带着妹妹和母亲一起去。苍岸寺在高山深处,一般老弱妇孺,若想到达到此处颇为吃力,一般都是就近选山脚下的菩萨庙拜拜便罢了。
可是武母偏偏是不要,清河县虽说是个小城镇,可是它地理位置上佳,水网密布,镇上每日来来往往的过路人数不胜数,养活了城门口那一条街上的客栈、饭馆。外来人口一多,那捕快身上的担子便重了。虽说武昱岩武艺高强,可武母心中还是会时常为他感到担心。
这不,武母此次执意要去苍岸寺,就是为了求个平安符给自己儿子。她一路上走走停停,武昱岩又背了一段路程,好歹是到了山上。
苍岸寺到底是千年古刹,在群青怀抱中显得那么安静庄重。有两个在门口扫地的小沙弥,矜持有度的向武昱岩一行人回礼。
寺庙中的香客也被这古刹的气度所感染,都是带着钦慕平和的心态来此。如此费劲才到了苍岸寺,武母便多求了一个平安符,让武昱岩给符卿开捎带一个。苍岸寺不像其他寺庙那样还做些小生意,寺庙中的平安符,便只有一枚平安符,没有其余香包、开过光的玉坠儿之类。武昱岩再回衙门的路上,看到路边上有摊子在卖香囊包,便驻足挑了两个,一个天青色,一个烟灰色。
他买香囊的时候,并未多想,只是想着装在香囊里头,平安符不易磨损。只是付完钱转身要走,瞧着两个姑娘似乎很激动的瞧着自己,武昱岩一看过去,她们俩就叽叽喳喳的跑开了,弄得武昱岩有些莫名的不好意思。
武昱岩一头雾水的回到衙门,推开房门。只见符卿开坐在凳子上,满手鲜红,口中鼓鼓囊囊的说不出话来,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招呼武昱岩来吃桌上摆着的一篮子的红鸡蛋。
武昱岩按了一下佩刀,坐了下来。他手伸到怀里,指尖一触到那个香囊,不知为何却又缩了回来。
“王勇他夫人生了,是个千金。”符卿开费劲的咽下嘴里的鸡蛋,说道。
他又娴熟的敲开一个鸡蛋,顺溜的剥下一圈红皮蛋壳,递给武昱岩。武昱岩接过,扫了一眼桌面,全是零零碎碎的鸡蛋壳,像春末时分,落英缤纷的场景。
“你可别再吃了,鸡蛋吃多了,容易塞堵。”武昱岩说完,有个哀怨的声音传来。“武捕头,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关心我啊。”一个扁扁哑哑的熟悉声音传来。武昱岩循着声音探头望去,黄细六正坐在桌边地上吃着鸡蛋呢。
“你鬼鬼祟祟的坐地上干嘛?”武昱岩纳闷的问。
“他啊,跟我上次一样倒霉,也是被上次那个小孩给撞了一下,一下子撞进泥水坑里头去了。衣裳全脏了,不想弄脏凳子,只有坐地上喽。”符卿开瞧了黄细六垂头丧气的样,说道。
依着符卿开的解说,黄细六站起来转过身给武昱岩瞧,从后背到小腿肚,全是一片泥泞。
“实在是不成样子,我得回家换身衣裳去。不然的话,下午穿成这样去巡街,非得给人笑掉大牙。得了,两位爷,你们慢聊。”黄细六巡街的范围是清河县最三教九流的地方,耳濡目染,学了一点儿流里流气说话方式,符卿开和武昱岩对此都很宽容。
赵前星晃晃悠悠的进来了,他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还差点被门槛给绊了一跤。见着这两人在吃红鸡蛋,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这红皮的鸡蛋竟是能吃的吗?我还以为就看……”后面的话被赵前星咽回肚子里去了。
武昱岩同符卿开不明所以的对视了一眼,赵前星抖开手里的扇子故作淡定的摇了几下,“我家穷,吃不起鸡蛋。”
符卿开也不去追究这人前后矛盾的言行举止,“都已经深秋了,还扇扇子,不怕伤风啊。”
赵前星斜眼瞧了符卿开一眼,“俗人!”他说到,然后不能自抑的仰天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