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步地走进电梯,上楼,开门。
屋子里一片黑,没有人迹的黑。他变得有些失望。
可转头一看,他看到了她的鞋子。那双秀气的女士高跟鞋,并排摆在门口地垫旁,像在对他笑似的。
他后来发现,其实是他在对她的鞋子笑。
他赶紧放下公文包,蹬掉鞋子。拖鞋都来不及穿,无声地踩着地板,走进卧室。
他在卧室门口停下来。他看到床上躺着他的小姑娘。她身上穿着他的白衬衫。衬衫到她大腿根部,她两条漂亮的腿蜷了起来。她其实整个人都是蜷起来的,侧躺在床上。月光洒进来,把她照得荏弱极了,没安全感极了。
那一刻他整颗心都软了化了,变成一泡水,汪得他满腔都是柔情。
他换下外衣,轻轻地上了床,轻轻地从后面环抱住她。
她契合在他怀中,契合得圆圆满满。
把她裹进怀里的那一刻,他无声地知足地长舒一口气。
他到了这一刻才终于明白,他哪里是来安慰她的?明明是她在救赎他的空虚。
过了一会儿,怀里地人动了动。
她醒了。
她轻声地问他:“你怎么回来了?”她声音软软的,微微哑,有难藏的意外和惊喜。
他的一颗心一软再软。他吻着她的后颈,也轻声地告诉她:“回来陪陪我多愁善感的小姑娘。”
她听了翻个身,面向他,往他怀里钻。
他抱住她,紧紧的。窗外的月亮好像都被他们抱得害羞了,抓了块云彩躲了起来。
他感觉自己像抱住了全世界似的。
抱了一会儿,楚千淼的声音从任炎胸口传出来,闷闷的:“学长,我心里不舒服。”
她之前见到了各种婚姻的背叛、爱人的背叛,现在又见到了友情的背叛、算计。
“我今天忽然觉得,人世间好丑。”她闷闷地说。
任炎一手揽着她,一手抬起轻抚在她头上。
他轻声地劝慰她:“别难过,这个人世间也有很多美好。”
比如你。
他抚着她想,他以前一直就是她刚刚这样的看法,他觉得人世间很丑,苦太多乐太少,牵绊太多自由太少,亏欠太多从容太少。
所以在这样一个人世间,他宁愿自己变成一个都市里的苦行僧,无情无欲,无求克己。
没什么想要的,也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他用这样的方式自我保护。
可他遇到了她。再一次遇到了她。
他的内心拉扯过,挣扎过,他在拉扯和挣扎中告诫过自己,无所求就不会失去。可原来他小半生的无所求修为都是假的,是被逼的,是自欺欺人的。他所有的拉扯和挣扎到了最终都没能抵过心里想要她的念头。
那就要了吧。他后来想。豁出去一切把她护好就是了。人世间是很丑,但有她的人世间,是他心头的一方美好。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也可以存下一方美好。他现在也愿意拼尽一切为她营造一方美好的人世间。他愿意为她筹谋好一切,愿意为她铺好所有的路。她不必她知道这一切,她只要完成她的成长就好,变成她想成为的人就好。他会为她保驾护航,默默地不叫她知道。一切披荆斩棘的事,他希望都由他来做。
他抚着她,一下一下的。贴着她的耳朵问:“喜欢穿我的衬衫?”
她窝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为什么?”他哑着声问。
她闷声闷气地说:“因为贵,好穿!”
他笑了,胸膛都轻轻地震。
她仰起头看他。
“学长。”她叫他一声。
“嗯?”他应着。
她笑起来,漂亮得像个夜里的精灵,“谢谢你回来。”
他的心瞬间又软成了一泡水。他想他一路风尘仆仆,在夏季高温的黏腻里转机到天津又回北京,在人群中被挤皱了衬衫踩脏了皮鞋,在高铁上一路站到底。这些都值了。能看到她笑起来,这些都值了。
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为什么要跟我说谢?”他轻吻她的眼睛。“以后再沮丧的时候,直接叫我回来,命令我回来,可以吗?”他轻吻她的鼻尖,“别再一个人扛这些负面情绪,知道吗?”他的吻落在她嘴唇上。“做我的女朋后不需要这么懂事,你要有信心,你不管提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
他低头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她眼睛亮亮的,月光星光都在里面,他也在里面。
“学长,”她叫他一声,“可我还是想谢谢你。”她把头枕在他胸口上,听他的心跳,“今天你能回来真好啊。”
他抱住她。他想没关系的,慢慢的,她就不会再这么客气了。慢慢的,她会全然地信任他、依赖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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