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身边人坐起。
她知道他要干什么,她知道他这一走,永远不会回来。窗外寒风呼啸,大雪飘飞。他能去哪里?
可是她没有拉住她。他宁愿送死,也不愿留在这里。她不过自取其辱,何必呢?
绝早,她开门,一片银白,刺目。自琉璃世界白雪红梅,众人聚会对诗联句那日起,好久没看到过今日这般剔透的风雪世界。
大雪一片,白茫茫,真干净。
贾政
这天,大雪。
点点红梅暗暗幽香,红泥火炉绿蚁醅酒,这游船画舫泊在郊外一个清静处,河岸一片红梅极好。
舱内温暖如春,只是有些气闷,贾政掀开帘子,凛冽的寒气送来,冷风扑面,却让人神清气爽。放眼望去,琉璃世界白雪红梅,好景致。数月前,他曾经来过这里,只是当时不曾料到,再来时这般物是人非,贾政已不是昔日的贾政,而那人却如日中天,俨然成了当今圣上的肱骨之臣。
犹记得那天,一般的饮酒畅谈,贾政不咸不淡,不温不火,恰恰拿捏在下级对上级不卑不亢的点上。
只是,临走时,刚到门轩,那人持杯笑道:不考虑考虑府中上下么,府上坐吃山空已久,如今元妃病逝,薛史王家悉数被抄,万一出事,只怕朝中没人能为贵府说上几句好话了。
贾政身形一凝,却微微一笑,毅然走出门去,撑开伞,薄雪微降,天骤寒。
为什么只数月,却漫长如一生?
步履压雪的咯吱声,由远及近,梅外的小道上,依稀有人影,贾政望去,见有三人顶风冒雪,沿道向北行去。两边一道一僧,衣裳破烂,却骨骼不凡丰神迥异,中间那年轻僧人身披一领大红猩猩毡的斗篷,光头赤脚形销骨立。
宝玉!
他如何出家了?
贾政豁然站起,手按窗轩,却听得舱内人唤:存周,怎么了?
贾政身形一紧,有手自背后环上,然后一张脸蹭上他的面颊,轻轻摩挲,低声在他耳边问:怎么了?同时也向外看去,继续说:外面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么?
贾政又向外看去,那三人已然不见,刚才所见到的,现下回想,似真又似幻,于是清俊的脸上不禁有一丝迷茫。
身后的人看着远处,脸上露出微妙的笑,当日能保全府中上下却不肯答应,真要走投无路才肯妥协,你以为那泥菩萨过江的北静王还能依靠么?
只见大雪一片,天地间,白茫茫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