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小枝撞得脑袋疼,抱着脑袋眼泪汪汪地抬起头,却见面前是一副青铜铠甲,当下便慌了神,对那青铜将士身后的人行礼道:“小枝见过纡大人。”
“大人——”
这厢小枝的礼还没行完,身边却有一道人影哭哭啼啼地窜了上来,将她往边上一推搡,娇滴滴地福身道:“大人,您上哪去了,琴儿找了您好一阵子呢。”
那人年纪约莫三四十岁,身材挺拔健朗,若非鬓角已有花白颜色,单看那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容,倒是要以为是个二十余的年轻人。
他的目光只在琴夫人的身上略略扫过,继而落在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身上,面色严厉地道:“绮儿,你不好好在屋里修养,在此作甚?”
绮月垂眸道,“是琴夫人找我不知有何事,我听着外头吵嚷,便出来了。”
“嗯。”听了绮月的话,他这才又将目光回落在琴夫人的身上,目光温柔地道,“你又是来此处做什么呢?”
“回大人的话。”琴夫人目露激动,脸上挂着嫣然的笑容,“琴儿听闻绮小姐受了伤回来,便带了上好的伤药来看望,可谁知小姐身边的这个小丫头不知好歹,非要把我拦在外头。”
“哦。”纡闻言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你倒是一派好心了。”
琴夫人听着他温柔的嗓音,脸上发烫,心里头更是百般欣喜。
眼前的这个男人,便是弥城的现任城主,整个西疆称之为“纡大人”,纵然是如月氏般强大的大国也要让他三分薄面。
琴夫人只是一座小城献上来的美人,彼时她在那边陲小城还算得上是美人,可放在这美人遍地的弥城,就有些不够看了,因此一直也没能讨得纡大人的欢心。
那一日弥城来了个绝色美人,日月光辉之下,她们这些女人都被挤兑成了萤火之辉。琴夫人本是心中害怕此女独占大人的宠爱,听闻旁的人说她回来时受了伤,便觉得是个良机,或可做些手脚。
谁知眼下,竟被纡大人撞上了个正着。
纡大人看了看面前人手里的膏药,看了好一会儿,忽而抬起头看向这娇滴滴的美娇娘,面露笑容,“这伤药好用吗?”
第20章 于言 邢堂的堂主于言,却是一个温文尔……
琴夫人有些受宠若惊,这还是她进府以来头一次能与纡大人说上这么多的话。当即便娇娇柔柔地回道:“这是妾身家中带来的上好的伤药……”
“好啊。”纡大人打断了她的话,温和地道,“那我就先帮绮儿收下了,你这番好意我替她领了。”
绮月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琴夫人连忙亲自将药瓶献上,“多谢大人,若是绮小姐用得好,只管差人来我这要便是。”
“你先回去。”纡笑着轻抚她的脸庞,惹得琴夫人脸蛋绯红,“等我得空了便去看你。”
“是,大人。”琴夫人心中欢喜的很。
没想到竟然意外讨得了大人的喜欢,今日得了大人青眼,如此一来在府中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上不少呢。不过这个绮小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大人竟待她如此之好。
绮月可没有错过这女人眼中掠过的一丝嫉妒,不过她并未放在眼中。
西疆女子求存不易。委身于人,这是她们的生存之道,绮月虽不与之苟同,却也并不因此就轻看她们。纵然是黑沙的金铃姬中,不也有那十个血性女儿。
不过,她虽自忖与她们并不是一路人,也不愿去和她们掺和那些争风吃醋的勾当,但大多数时候只要没有危及自己的人,便少有理会。
眼看着那琴夫人带着丫头趾高气昂地离开,活像一只斗赢了的孔雀,绮月只是看了一眼便回过身来。
她并不看纡大人,而是将还匍匐在地瑟瑟发抖的小枝扶了起来,柔声道,“去给我买芙蓉糕吧。”
“那个琴夫人才没有这么好的心呢。”小枝低声嘀咕,见自家主子冲自己轻轻摇头,于是不情不愿地嘟囔着离开了。
就剩了绮月与纡二人,纡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身上,绮月转身欲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人唤住了。
“绮儿。”纡冷声道,“先前念在你身上有伤,你虽私自离城,也不曾罚过你。眼下既然已然能出门了,便自行去邢堂领罚吧。”
绮月脚步微顿,回身单膝跪在纡的面前,面无表情地道:“是,义父。”
*
邢堂。
“你这是何苦呢,跟他服个软的事情罢了。”于言弯腰为她脊背上触目惊心的伤悉心上药,一面道:“说起来大人还从未舍得让你受如此重罚,你究竟是犯了什么事?”
“私自出城。”绮月平淡地道。
“私自出城?”于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愿说就不说好了,犯不着用这种由头来糊弄我。要是这种理由都能上一百鞭刑,你早就被我打死八百回了。”
绮月并不愿再多言,为自己穿好衣衫,仿佛全然觉察不到疼痛。
弥城邢堂,是令整个西疆闻风丧胆的人间炼狱。传说没有邢堂问不出的话,也没有刑堂堂主折不断的骨头。而众人不知的是,邢堂的堂主于言,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白衣书生。
绮月与于言相识的早,那时候的他还只是邢堂的一名普通酷吏,而绮月也只是一个刚被捡回弥城的柔弱孤女。于言下手从不留情,更有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能让人生不如死,对绮月也是如此。
可不知为何,他总是在她受刑之后,私下为她上药疗伤,也因此绮月虽然满身是伤,却从未真正伤到筋骨。
“你身上的缠丝蛊比以前安分了不少,看来这一次你倒是颇有所获。”于言将手放在一旁的铜盆里洗净了鲜血,又用雪白的帕子沓干了,随即丢在一边。
绮月微怔了一瞬,不过于言却并未觉察,径自说道。
“对了,方才你受刑的时候,据说你那小丫鬟捧着百食斋的芙蓉糕来寻你,眼下应当已经在门外等了你好一会儿了。”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搁在一旁的茶盏,茶水温凉,正是他素日里喜爱的口感。
绮月推开铁门去,果见门口的石阶上坐在一小姑娘,怀里抱着一包油纸,听到开门的动静,便连忙站起身来。她一见到绮月,登时眼中便有泪花在打转。
“主子,怎么刚才受鞭刑的时候,也不见你喊疼呢。”小枝用力眨了眨眼睛,主子都这么坚强,她可不能给主子丢人。
“喊什么疼?”于言从铁门里走出来,笑容文雅。
若非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小枝吓得一个激灵蹦到绮月的身后去,只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怯生生地看着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