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虹流的气息已经攀升至巅峰,连带着镜内的法则都在排挤着他。
他渗着血,形容恐怖,沙哑着说道:“以您现在的修为,便是要渡劫,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您要去的,可不是仙界,眼下这东西,与您也是无用,不若,我与您做个交易如何?”
魔尊……那团存在抬头。
没有人知道魔尊的原身为何物,朱虹流的灵力凝聚在双眼,以强行支撑住岌岌可危的躯壳,静候魔尊的答复。
可,魔尊没有回答。
在无尽的黑暗中,亮起了两团猩红。
猩红淌着血,是灰色的。
无尽,无穷,无数的触须四溢,劲如罡风煞气。
朱虹流骇然,转身便逃。
可他的速度再快,能快得过魔尊?
无数触须暗雾交织在他四周上下,没有留下任何的死角,宛如只是一瞬间便缠绕住了他的一切。一点,一点地把他包裹住。
咔嚓……咔嚓……咔嚓……
是肉骨摩擦的酸麻声。
那道声音在天地间回荡着。
洗心派的弟子勉力支撑着阵法,不让那些溢散的魔气侵蚀进来,可那滋滋作响的腐蚀动静与灵气的快速消耗,让他们的神色惨白,有种几乎要被抽干的感觉。
“他,他吃人了?”
阵眼中,有师弟小小声说道。
然后被师姐训斥了一声。
“守心!”
过了半晌,那师姐才又说道:“被吃的,应该不是人。剑怀师兄被,被他杀死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额间似乎有一只眼,不像是法术所造。”
可即便那人不是人,甚至还杀了他们师兄,就算是被吃了也应该大快人心……然顶头那存在,却更是令人生畏!
这一次观心镜开启,究竟混进来什么妖魔鬼怪!
魔尊吞噬干净那妖物的肉身。
他感觉得到,那不过是一具无用的躯壳。
只是在饥饿的现下,不吃白不吃。
他机械地低头。
此刻倒也分不出哪里是他的头颅,僵硬的视线垂落在底下那分散的修者们身上。在他的眼中,那三百多名修者的所在清晰得仿佛有着光点标画。
饿。
不祥的磨牙声频频响起。
都在。
都在。
可是,他不在。
魔尊的血眸渗着灰泪。
不在。
他不在。
好饿啊……
魔尊闭上眼。
于是那两抹猩红也吞噬在黑暗中。
饿。
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好饿——
不能!
不能吃人。
郝道仁他们听到一道粘稠诡谲的嗓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如同呓语,像是低歌。
“你们……是人吗?”
郝道仁无法形容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就好像是尖尖的指甲划过他的脑壳,又像是有巨锤用力砸在他的心上,仿佛有无数把小刀在他的五脏六腑穿刺,天昏地暗的恶心感让他几乎连体内元婴都要给呕出来,这绝无仅有的排斥感让他尖叫着回答:“是,是人,是人!!”他甚至听不到自己回答了没有。
只有急促的喘息声与连指尖都发麻的痛苦瑟缩。
这一刻,他怯懦得宛如个手无寸铁的凡人。
甚至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是个能上天入地的元婴期,走到外头,也是要被人尊称一句大能,一句尊者的。
虚空中宛如有什么粘液般的动作拖曳而过。
咕哝。
拖曳声渐渐远去。
本就是昏暗的天地仿佛亮了一亮。
尽管他们都知道是错觉。
刘文直接呕出了几口血瘫软在地,除了郝道仁勉强站着,其余几个都跪下了。
而远处那些洗心派的,不知道是因为阵修所布下的阵法,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尽管他们也被同样一个奇怪的问题拷问,但至少比他们要清爽。
“这是怎么回事?”
郝道仁自己问自己,满脸都是困惑。
分明在片刻之前还是老祖胜券在握,怎么眨眼之间,就出现了这样剧变?
刚才那……是谁?
他仿佛听到老祖称他为……
魔尊!
…
“魔尊!”
白术与其掌教白昭伯赶至镜内世界时,距离变故,已经过去一百三十息的时间。
而这一百三十息,已经足够问遍所有的修者。
全都是人。
他循着声音抬头。
于是白术与白昭伯便看到浓郁无尽的黑夜中,蓦然亮起的如同星辰般的猩红。
白术:“……观心镜还撑得住吗?”
他弱弱地说道。
这原身……也不知道显露了多少。
可真大。
他心中感慨着。
虽然他知道谢忱山很能惹麻烦,这几十年与这个小友的交往已经知道不少。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还能够惹出这样的大麻烦来。
白昭伯怒视了他一眼,低声责骂道:“这都什么时候了!”
除了白术和白昭伯之外,洗心派并没有其他的长老大能跟着进入……这并非是他们不愿,而是观心镜的限制所致。
观心镜内,其实不是不能容纳修为过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