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远道而来,还是收一收那溢开来的魔气罢,不然这小小的居所,怕是要被毁了个干净。”谢忱山温温说起这话来,也是从容,带着淡雅的笑意来。
如孟侠所说,那出尘清雅的模样,看似亲近,实则极为疏远。
小院门扉内,不知不觉站着一个苍白、瘦弱的人影来。
他抬眸,嗜杀满盈,魔气四散,血红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谢忱山。如果不是有谢忱山的法力在魔尊出现的那一刻暗暗护住了整座居所,现在怕早就充斥着恶煞的魔意,令这些不过是来稍作休息的修仙者魔气入体。
纵然魔尊无此意,可他通身毫无收敛的魔气却不是柔顺之辈。
魔往前一步,又一步,慢慢踱步,最终在方才孟侠坐着的蒲团上坐下来。他跪坐的姿势甚是僵硬,像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情,又像是依样画葫芦的拙劣模仿,不是人,偏要做出个人样来。他一点点抬头去看谢忱山,去看那佛修的温润模样,喉舌好像是烫着火,逼出了些许嘶哑的问句:“是你?”
谢忱山知道他问的是何事,就大大方方地点头应了:“许是我梦游太虚,不知为何去往古魔血丘。”他短暂的窥视,以魔尊之为,该是能发现的。
魔得了答案,也没什么表示,血眼眨了眨,愣愣低头看着谢忱山的小腹,长久不语。
谢忱山再是风清月朗,这种行径还是有些淡淡的别扭,他犹豫再三,搭在小腹的手指敲了敲,像是定了主意般说道:“魔尊也能感觉到?”
魔就点头,“魔尊的孩子。”
他说完,先是很慢很慢地拧着眉头,像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冰冷僵硬的脸也因着这样有了点生机。长久盯着谢忱山的小腹,那执拗的目光让人有些惊悚,然后他才古怪而冰凉擦去了刚才的答案,“魔尊,与你的孩子。”
谢忱山并没有在意他干涩的声音,懒洋洋地召来了小院放着的茶壶为魔尊倒了一杯灵茶,一滴红血从指尖滚入灵泉中。
魔尊的红眼睛仿佛更赤红了些。
谢忱山推了推茶杯,那剔透的茶杯晃晃悠悠地朝魔尊飘了过去,落在他僵硬冰冷的手中。手指弹了弹,魔尊偏头看着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的谢忱山,学着他握杯的动作一捏——
啪嚓!
茶水从苍白的手指淋下,沾湿了黑衣下摆。
他低头缓慢舔舐着那些流淌的水痕,直到一只手牵过他的手腕,盖上来的手帕擦拭掉那些湿漉漉的痕迹,谢忱山轻叹,低头看着魔尊头顶的发旋。
魔尊不似常人束发戴冠,他的头发总是披散着。
看起来总归有些凌乱。
谢忱山淡淡地说道:“魔尊要是没有别的事情,那便请回吧。”
听完话的魔却没有动弹,愣愣地看着谢忱山手里的手帕,浓稠的红色微微一眯:“魔尊,的。”他有些执拗比划着,“水,魔尊的;血,也,魔尊……”
谢忱山忍住叹息的欲.望。
这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的模样呢?
大概是因为他习惯了吧。
谢忱山指尖随意地在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那一瞬间——
居所内的花香弥漫,宛如瞬间被生机催发,绽放出无数艳丽的花瓣。谢忱山这浑身骨血,不管是从骨头,到血肉,全都是无上的珍宝。
魔尊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血眼充斥着红,他急不可耐地凑上前,裂开的嘴巴上布满尖利的齿,他终究是忍不住露出狰狞的模样。
锋利的牙齿撕开了谢忱山的手腕。
大口大口的血液吞入魔尊的口腹,腥甜的味道在鼻间缭绕,疯狂耸动着魔的恶念。
魔,本来就是一种无休止的、丑恶的存在。
欲.望不会停止。
魔尊的身形已然膨胀,就像是要挤破这方居所小天地。就在胀裂的前一刻,一根手指无可奈何地点上他的额头。
“之前,魔尊与我做的交换,可还记得?”
那团飘忽不定,狰狞丑恶的黑雾忽而膨胀,忽而缩小,朦胧的人形像是终于从血肉中回过神来,从不知道是鼻子还是嘴巴的地方发出声音:“魔尊,记得。”
近乎涨破这处小院的黑气急剧收缩,无形密布的触手如同被烫伤般快速弹回魔尊的身体。
他的身形稳固了下来。
抬起头,在凌乱的头发里,露出一张苍白僵硬的脸。
他的牙齿是冷白的,牙缝却透着猩红。
他又重新低下头,舔着最后那一丝血。
谢忱山无奈。
光是刚刚那短短的片刻,他手腕上的伤势已经愈合了。魔尊这一回收敛着力气,跟磨牙似地啃着,舔不到血,反而有点痒。
“没有。”
魔尊愣愣地说,不显得强硬,还有点傻气。
谢忱山抽回手,淡笑着说道:“已经不饿了才对。”
他重新坐回刚才的垫子上,灰色僧袍及地,信手拎起了茶壶,重新倒了两杯茶水。
一杯放在边上,一杯被谢忱山亲手塞进魔尊的手里。
谢忱山低头,手把手教着魔要怎么握紧茶杯,告诉他力气要花多少,虚虚握着便可以……等到魔学得似模似样,他才笑着举起自己的茶杯,与魔尊轻轻碰了碰杯。
然后一口饮下凉透的茶水。
魔尊在小院待的时间并不长,等喝了这杯茶后,他呆呆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