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娘一般待在自己的青竹轩,甚少来看她们做活的情况。
毛绣儿像朵被扔进水里的胖大海,舒展开来,自在得很,她手下的活计也不错,还得了花姨娘的夸赞,说她是这堆针线娘子中的头把交椅。
毛绣儿认为这样的生活就很好了,她真心感谢舅妈与表妹。
这一日,幻娘下了帖子请慧姐来家里玩。
这是慧姐第一次来陆家玩,她挺高兴,到处参观,说:先头那个许大人住的时候,我就想来看看意园是什么模样,只可惜与他家并无交集,如今是你家了,倒方便我常常来看。
幻娘听得笑了,我家自然同你家一般,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她们走过游廊,花园,喂了鱼,又走到一处闭着门的小院,慧姐见那院墙上斜斜伸出一支梅花,只觉得奇特:这梅树居然这般高,都比院墙高了,我要进去看看里面什么模样。
这处院子正是针线娘子们住的,这日花姨娘也在,正在检查众人的绣活儿。
毛绣儿坐在花姨娘旁边,神态自得,带着几分贵女的矜傲。
花姨娘若批了几句不对,她也会跟着说几句更严厉的,她认为这是在帮不通针线的表妹管理针线娘子们。
她与花姨娘背着门坐,那些针线娘子实则心里对她有些岔怨,倒不是她说的不对,只是成人之后,徒然受了批评便无法坦然接受,尤其是这么个不相干的说主子也不是正经主子的人。
针线娘子们见到正经东家陆家小姐带着另外一个穿的甚为华贵明丽的小姐进来,也不提醒正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毛绣儿,想看她出糗。
你是针线师傅么?慧姐出声问道,她听了几句觉得说得很有道理,想着这师傅看背影这般年轻,当是能人,定要嘉奖一番,毕竟她也是成衣铺的股东啊。
绣儿转头。
见是一个明丽动人的小姐,她妆容时兴,头上戴着别致的珍珠首饰,虽无其他金银,通身气派却非凡人。
她觉得自己受了侮辱,明明自己也是个贵小姐,却被说成是低贱的针线师傅。
幻娘笑着说:慧姐,这个是我家绣儿表姐,她娘亲是我祖父的嫡长女。绣儿姐姐,这位是袁家四小姐。
两个初次见面的小姐于是客套了起来,互相赞美貌。
幻娘听着却像是在互相讽刺,她深有体会,有的女孩子天生就是仇敌,就像她与那些个姓陆的姐妹一般。
于是她找了借口拉慧姐出了院子。
慧姐小声说:你这表姐,说话怎么怪怪的,我是哪里得罪她了?
幻娘说:她素来这样,是你误会了,去我房里玩吧。我把《丽君传》看到第三卷了,昨天我画了张丽君的画,就等着你来看呢。
慧姐马上将之前事抛诸脑后,说:真的么,我可真是太期盼你的画了,我看那些外面刻印的插图,都太丑了!
她们牵着手,聊得其乐融融,偶尔还互相拍下胳膊,甩开手,小小追逐打闹一番。
进了青竹轩,里面正坐着一清俊的白衣少年。
妹妹,你可回来了。陆宣义喜道。
慧姐霎时红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成习惯了,不写不舒坦_(:з」ang;)_
第六十章
陆宣义骤然看到陌生的美丽少女,也微微有些脸红.
他近日已经甚少住在家里,老师甚为器重他,便留了他在家吃住言传身教,要他明年乡试务必一鸣惊人。
此时也不知这位小姐是哪家姑娘,又如此明艳娇丽,让他手足无措。
幻娘见他两个都有些羞赧,为他们互相介绍。
陆宣义躬身作揖:见过袁小姐。
袁慧姐福了一福,偏着头道:见过陆公子。
他两个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双双撇开头。
幻娘问:哥哥,你来我这儿干嘛呢?
陆宣义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前伸振袖,声音清澈朗润:我与老师还有几位师兄讨论《公羊春秋》,对其中几句有异议,我们仔细对比,发现我开蒙的那本,与老师家里的版本有几字不同。
我们看的是父亲收藏的前朝古本,想必这又是后人误抄了,我便要拿去给老师及师兄辨辨真伪。可是在外书房没有找到,想必在妹妹你这里了。
幻娘说:是了,我前几天去拿来看了一下,就放在我书桌上。
说话间,金叶就将那册书取来。
陆宣义接过书,翻了几页,确定了自己真的没有记错,笑着说:是这样了,为兄这就走了。他双手拿着书,又对慧姐俯身行礼,然后意气风发的走了。
慧姐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恍神。
等慧姐告辞离开,金叶悄悄与幻娘咬耳朵:姑娘,我看袁家小姐对咱们少爷有些好感。
幻娘正在低头写字,回想起白日的情景,说:这事不能乱说,袁姐姐家世尊贵。她笔下顿了顿,补充道:我哥哥长得一表人才,是个人都会多看他几眼,正常的。
她心里也有些认为慧姐对哥哥有好感,但年轻女孩子,名节最重要,绝不能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