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宋翻译加入了吃中餐的行列,而可怜的欧文,依旧得了一块中式“牛扒”,苏州没有烘焙的厨具,方琮珠让人给他蒸了两个馒头,等馒头冷了切成片,用油煎得金黄焦脆,中间夹两条切得薄薄的腊肉,放上两片翠生生的蔬菜叶子:“haurger.”
“haurger”欧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汉堡包吗?中国的汉堡包竟然是这样的?
方琮珠点头:“yeah, it is haurger.”
欧文试着尝了一口,馒头外边煎得嘎巴脆,里边的肉倒还是挺松软,腊肉和培根虽然有些不同,和总体味道还是不错,再加上刚从菜地里摘过来的新鲜蔬菜叶子将腊肉的味道冲淡了些,尝起来倒也还是美味可口。
欧文与宋翻译谈自己的心得体会:“中国的饭菜真好吃,方先生方小姐真是热情好客,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为他们安装好机器的。”
这些天阿大已经开始替方氏织造收蚕茧。
方氏织造有自己固定的养蚕户供应茧子,正月里那场大火,将方氏织造厂子烧掉,也把不少养蚕人家吓了一大跳,众人都以为可能方氏织造以后不会再要蚕茧了。
可是二月里头方氏又重新建厂房,这给他们很大的希望,看到苏州街头贴了招工的纸,大家更是安了心,看来方氏织造还是会继续办下去的。
有了盼头以后,大家开始又大规模养蚕——方氏织造肯定需要蚕茧的。
果然,在第一批蚕茧才结的时候,方氏就开始收蚕茧了,雪白的蚕茧成筐的倒进了方氏织造的筐子里,还有周边乡镇的人撑着船过来卖茧子的,竹箩筐揭开盖子,里边都是雪白结实的蚕茧。
事情真是有条不紊的进行,蚕茧才收了两天,德国来的机器也到了,一点都没耽搁。
欧文和宋翻译指导着工人们将三套设备安装好,开始指导工人们使用机器。
选好的茧子被煮软,缫丝工人将蚕茧变成一束束生丝,他们本来就是熟练工,不用欧文解释,看着机器的形状,就大概知道怎么样操作。那些女工们,不管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还是四五十岁的阿婶阿婆,一个个手灵活得很,很快就能从蚕茧里找到丝头,将它们挂到缫丝机器上,开始抽丝剥茧,将几根丝线并成一股,然后绕在机器上进行各种处理,最后成了一束束生丝。
欧文看着她们手脚麻利的干活,惊讶得眼睛都瞪得溜圆:“都不用我来指导她们的吗?怎么就知道用了?”
宋翻译也百思不得其解:“可能是原来用过?”
方琮珠笑了笑:“这机器跟原来的那机器原理差不多,我们的姑娘们很聪明的,看了这样子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宋翻译把这些话翻成德语告诉了欧文,听得他不住点头:“中国姑娘都很棒!”
缫丝车间看过,不需要指点,欧文和宋翻译又转到了纺织和印染车间,这三套机器经过了改造,与原来的那机器稍微有些不同,纺织大师傅和印染的几位师傅正在摸着那些机器,试图找出来哪些地方发生了改变,为什么要这样装配。
方琮珠带着欧文和宋翻译过去:“麻烦你和师傅们说说罢。”
几位师傅见着方琮珠带着外国人走进来,赶紧围拢过来:“大小姐,刚刚我们还在和大少爷林大少爷说呢,就不知道这机器怎么改的,总算是见着行家里手了。”
方琮珠点了点头:“你们和他说,我大哥,林先生都不懂的,他们只知道带着你们去苏州火车站提货而已。”
她想了想:“咱们要不要先拿着那踏雪寻梅图做底图试试看?”
“好啊好啊!”纺织大师傅很高兴:“我也正想如此提议呢,先前咱们是用的厚锦,现在天气好了,咱们织一块轻软点的料子试试?”
“踏雪寻梅适合冬天,这春夏之交用雪景恐怕不好。”印染的师傅看了看方琮珠:“大小姐,要不是你再画一幅这种风格的?”
方琮珠沉吟一声:“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若是画翠竹图,如何?”
“不错啊,翠竹图寓意好,而且这竖条纹的做出来的衣裳会显得身形苗条。”纺织大师傅也觉得可行:“大小姐,那就辛苦你画一幅出来再说,我们先听这位行家说道说道新机器的用法。”
“行。”
方琮珠点头:“你们稍等,我回家去画画。”
家中前庭多的是潇潇翠竹,开了车从厂子里到家,不过几分钟时间,进门望着那一丛翠竹许久,方琮珠脑海里不停的有一丛竹子摇曳生姿。不同的构图切面在她的眼前闪动着,她不住的挑选最佳的画面,竹子是要稀疏还是紧密?高度要多高?要不要添加别的构图元素在里边?
她站在那片竹林前边,浮想联翩。
此时一个女仆拿了扫帚过来,喊了她一句“大小姐”,然后低头扫地。
方琮珠眼前一亮,她得了灵感。
翠竹之侧有山石,山石之侧有仕女临风而立,手握书卷,灵气自现。
这是一幅极佳的翠竹仕女图。
方琮珠快步回房,提笔作画。
此刻间,她方才明白什么叫胸有成竹——站在竹林前看了这么久,想了这么久,闭上眼,脑海里依旧有翠竹幽幽。
飞快的下笔,先勾勒出外形,再开始细细加工,晕染、皴墨,每一笔都非常仔细,不敢有丝毫怠慢,她的画笔时而用笔尖着力,时而又是侧面印下去,各种笔法用得非常娴熟。
渐渐的,画已成型。
墨竹之侧有山石,一个穿着淡黄色衣裳的仕女,眉目清晰可见。
拿了这画到厂里去的时候,欧文已经与几位师傅讲解清楚,那几位大师傅正在培训工人们如何使用操作,见着方琮珠携画走进来,几个人都围拢过来:“大小姐就画好了?”
“先给你们来看看,若是不行我再另外画。”
将画卷铺开,众人不禁“呀”了一声。
大小姐这画可真是画得好看,惟妙惟肖。
欧文快步奔到了方琮珠面前,一脸激动:“ss fang, is it drawn by you?”
方琮珠点头:“是啊,是我刚刚画的。”
“i want to buy it!”欧文激动万分,冲着宋翻译用德语叽哩哇啦说了一大串话,方琮珠皱皱眉:“他说什么?”
宋翻译笑了起来:“他说早就听说中国画很美,今天总算是见到了,他想买了你这幅回去做传家宝,以后传给儿子传给孙子。”
方琮珠哭笑不得,她这种画技,在欧文眼里竟然成了中国画的代表作?她赶紧对宋翻译道:“告诉他,我这画很一般,好看的中国画多了去,他若是想要,我去买一幅上品中国画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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