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挂她,记挂着她盈盈的眼波,她微微的笑容,记挂着她的每一个举手投足。
这两年多里的聚散离合,仿佛是不曾褪色的照片,一张张的在他脑海里浮现。
琮珠,琮珠……
他轻声的呼唤着她的名字,仿佛来了力气,支撑着他拿起笔,翻开日记本开始写日记。
“我的琮珠已经离开有十四天了……”
每一天他都在算着日子,每一天的晚上都感觉到那么寂寞漫长,她没有在身边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虚空。
方琮珠接到林思虞的信件时觉得格外惊诧,方琮亭竟然不告而别,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要去多久。
一概不知?
方琮珠有些着急,莫非书里的结局是无法避免的,方琮亭最终还是走上了那条道路?
父母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可是等到暑假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要追问方琮亭为何没有回来,到时候怎么才能跟父母交代他的去向呢?
方琮珠皱起眉头,实在没办法理解方琮亭,原以为被抓过一次他会断了那份心思——毕竟牢房也不是那么好坐的,忍饥挨饿不说,被打得身上一条条的鞭痕,衣裳都被打破,那种痛苦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像方琮亭这样的富家子弟,为何就这么一腔热血的想要闹革命?换成是她最多秘密的捐些钱财去支持一下,绝不会以身涉险。
可既然方琮亭都闹到这份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方琮珠只能默默祝愿方琮亭福大命大,千万不要遇到什么困难——像他这样天真又没太多心机城府的人,很容易就会被人骗到局里去,但愿他身边有得力的战友在帮助他。
若是方琮亭单打独斗的做某一件事情,方琮珠相信他熬不过一个月就会完蛋。
看着那封来信,方琮珠揉了揉脑袋,可怜的思虞,现在可是忙得要喘不过气来,好在母亲还拨了一个阿大去帮他,要不是他身上这么多重担,只怕今年暑假回去见他就只能看到一根竹竿了。
“小姐。”
翡翠敲了敲门,从外边走了进来。
“怎么了?”方琮珠回头看了她一眼:“有什么好事要告诉我?这么一脸的笑。”
“今日我们店里接了一个大单!”翡翠骄傲的向她报告喜讯:“是法国那边要一大批货,那个客户很大方,看了咱们的衣料就毫不犹豫下了订单!”
方琮珠将信折了起来:“那很好啊,只是家里又该要忙了。”
翡翠点了点头:“可不是?这么一大宗货物呢,也不知道白天黑夜加班加点的赶,能不能在一个月里做出来。”
“给我看看订单。”
方琮珠从翡翠手里接过订单看了一眼,果然是一笔大订单,要的花色品种有二十余种,数量也很多,能挣一大笔钱。
“小姐,咱们可以直接从上海发马赛吗?”翡翠凑到书桌前,朝那个圆圆的地球仪看了过去:“那位先生坚持说到香港清点货物就行,他自己押着货船去马赛。”
方琮珠笑着点了点头:“上海发马赛,走海路反正是要在香港经过的,那位客商自己押着货回法国更好,毕竟谁知道海上的事情?只要货到香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咱们就稳稳当当的了。”
她将地球仪转了过来给翡翠看:“你瞧瞧,这边就是法国。”
翡翠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方琮珠用手指出一条海路,惊讶的张大了嘴:“好远啊,我们从上海到香港在这上边看着挺近,可还走了三四天呢,这要去法国,不得要几个月?”
“一两个月肯定会要的。”方琮珠朝着翡翠微笑:“所以说,我们能几天后拿到钱不是更好吗?更别说海上运输还会担风险。”
“对,以后我们就只签在香港交货的生意。”
翡翠声音坚定。
方琮珠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经过这么两年的教导,翡翠比过去有了长足的长进,做生意上已经能独当一面,方琮珠真心觉得她是上天派来的好帮手。
“等着咱们的工厂开业了,那就更方便了。”
方琮珠鼓励的看着她笑:“翡翠,以后就看你和黎生的了。”
黎生现在监督两边的工程进展,每天都睡在盖了大半的工地上,一点也不敢怠慢,在他的督工下,这两处房子建得很快,住宅这边已经盖好瓦,外边也粉刷过了,等着再干上半个月就可以开始装修里边。
这时候的装修材料都是原生无污染,方琮珠并不担心甲醛超标,打算装修好放上两三个月就准备住过去。
虽然孟佩君认了她做干女儿,可毕竟这不是她自己的家,寄人篱下的感觉无时不刻存在着,只有住到自己的房间里才会踏实。
她抓起话筒,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李妈,一口苏州话:“你找谁?”
“李妈,我是琮珠呀,我找思虞,他在不在?”
“啊,大小姐,你在香港过得好不好啦?”李妈听到方琮珠的声音,激动得很,先是絮絮叨叨问候了她一番,末了告诉她林思虞还没回来:“姑爷最近可真是忙,每天都忙得要老晚才回家的,有时候亲家太太那边吵架,亲家小姐就过来请他去帮忙……”
方琮珠愣了愣,原来林夫人与两位林小姐都搬上海来了?是与林书明住在一块吧?要不是怎么会吵架?
她一想到林思虞的家就觉得头大,这也真是够他受的了,不仅要工作,还要到市政厅实习,现在还得帮她家看着商铺兼着调解自家矛盾。
这可是三头六臂都不够用啊。
“李妈,你熬点补身子的汤给他喝,别让他累坏了。”
方琮珠挺担心的,那个长身玉立的少年,现在不知道憔悴成什么模样?
“小姐,你就放心好了,我知道的。”李妈拍着胸脯保证:“姑爷现在身子比以前瘦多了,我看着也着急哪。”
挂断电话,方琮珠微微叹了一口气。
思虞,若我还在上海,那该多好,无论有什么困难,都是咱们一同面对。
香港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些炎热,然而推开窗户看到蓝色的海湾时,心情瞬间就平静下来,海风吹拂着洁白的窗纱,拂过鬓边的发丝,有一种说不出的凉爽。
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方琮珠满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