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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灵罗辞了桃依依,与李云奇一路出城,打听了乌夜城的方向,便沿着官道前行,一路朝餐晨露,夜饮风凉。僧灵罗怕李云奇年幼不禁饿,便偶尔在路边买些茶汤果子,令他与那小狐分食了,自己倒是忍饥受冻,不以为意。
走到第四日,眼看日头西斜,眼前出现一座四方高城。僧灵罗师徒到得城下,见上面书着“乌夜城”三个朱漆大字。城头守军威猛,旗帜鲜艳整齐,石墙坚固坚厚,显得一派庄严气象。僧灵罗递上度牒,未受拦阻,从容入城。他见天尚未黑,欲在城中找个佛寺,或是十方丛林,或是废弃旧殿,借宿一晚。
僧灵罗在街上走了一圈,却不见半点香火迹象,于是拦住路人,问:
“怎么这乌夜城中,不供奉佛祖菩萨吗?”
那路人听了忙忙摇手:
“轻声,轻声!这佛祖二字,是乌夜城中禁忌。十年前这城里瘟疫横行,城中高僧每每焚香祈福,瘟疫却愈演愈烈。当时新任知府一怒之下,将僧人统统斩了,荡平寺庙,改做了知府衙门。从此城中再不许提半个僧人字眼。我看高僧你口音,多半是远来之人。你莫在城中停留,歇宿一晚,赶紧出城去吧。”
僧灵罗心下生疑,谢过了那路人,正沉吟不语。忽然从街对面走过一人来,将李云奇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惊喜道:
“这不是李家大郎吗?怎么长这么大了?你母亲可还好?”
李云奇抬头,含疑带惑地辨认了一回,那人笑嘻嘻道:
“你多半不记得我了。前年到你家留宿,给你带花生糖的表舅,你还记得吗?”
李云奇恍然大悟,扯住那年轻人道:
“梦得表舅,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那青年自我介绍一番,原来他是城中莘铁匠之子,名梦得。因莘铁匠与李云奇外祖以异性兄弟相称,故两家偶尔互相走动。莘梦得听李云奇说了古镜村之事,十分惊奇感慨,称道莘铁匠极为挂念,竭力邀请僧灵罗与李云奇到家中暂住。
僧灵罗心道,李云奇究竟是一幼童,跟着自己远下江南,风餐露宿,生死难料,终究不是办法,若是能跟着莘家讨口饭吃,也是长久之法。他便不推辞,跟着莘梦得一起,回到莘家。
那莘家并非富户,只有一个小小院落。院外一角几处墙砖破损,房瓦上尽是青苔,门上一副对联,早已风吹雨打不辨字迹。刚一进门,僧灵罗便闻见一股浓浓药味。莘梦得皱了皱眉,朝房间里喊了句:
“我回来了!”
过了半晌,方有一个身材高瘦、皮肤黝黑的少年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年约十七八岁,一脸苦相,朝莘梦得等人看了一眼,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对莘梦得道:
“师傅的药已经熬好了。我先伺候师傅喝药吧。”
他也不待莘梦得答话,自顾自朝主屋走去了。莘梦得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十分不屑。不一会儿就听主屋里响起咳嗽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我听见梦得回来了,怎么他不进来?”
莘梦得忙转头对僧灵罗道:
“高僧见笑了。我父亲近日身体不适,连月卧床,还请高僧与我这外甥一起,进房相见。”
他做了个请的动作,便在前领路,李云奇欢欢喜喜地牵着他的短袄跟在后面。僧灵罗打量了一圈院子,见院中不过些晾晒的衣物,劈好的木柴,一些打铁的用具,并无异常。他正要迈步随后进去,忽然那小狐从他袖子里钻出来,爬上他肩头,在他耳边低低道:
“你可闻见那碗药里,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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