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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说说笑笑,“得得地”逐渐靠近中环。

*

公寓楼下,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花坛前吸烟。

他抬腕看时间,看了好几次时间,听见引擎轰鸣,转过身去。

“啊,这不是……”周珏踩下刹车,欣然地去看副驾驶座上的人。

裴辛夷一瞬不瞬地望着花坛前的人。

良久,阮决明笑了一下,“裴小姐,好巧。”

周珏目睹裴辛夷神情变化的过程,心下赫然。

原来这就是从小听到大的睡前故事里的主角。

六姑真正的骑士。

作者有话要说:[16]参考资料:第二条到第四条新闻出自维基百科。

第35章

直到十三岁,周珏才知道有的小女孩睡觉是需要哄的。裴辛夷是这么被哄着长大的,也这么哄周珏长大,虽然十三岁早已超龄。

裴辛夷从来不讲童话,只是念着那些对于当时的周珏来说还很晦涩的书籍。裴辛夷不是每天去周家兄妹的住所,没机会天天哄周珏睡觉,所以无论念什么,周珏都很开心。

裴辛夷的八弟九妹生日那天,周珏听哥哥说“六姑今天不会来”,但裴辛夷还是来了,周珏喜出望外。

“春天,满山的杜鹃花在缠绵雨里红着,簌簌落落,落不完地落,红不断地红。夏天,你爬过黄土的垄子去上课,夹道开着红而热的木槿花,像许多烧残的小太阳。秋天和冬天……”

周珏快要睡着了,不知这是六姑多少遍读张爱玲的《第二香炉》,六姑说这是一个从开始就注定了的悲剧。

迷糊之际,周珏听见低低的啜泣。

在那以前,她以为六姑是不会哭的,就像传说里身披铠甲的战士,流血也不会流下泪来。

可六姑的泪落下来了。

“六姑,你怎么了?”周珏被单都来不及掀开,手脚并用爬起来。

彼时裴家资金周转困难,裴辛夷只能给周家兄妹提供廉价的住所。准备拆迁的唐楼,木板上起了霉斑,楼上楼下的声音一点儿不被隔绝地传了进来。

晚春,潮湿的屋子说不出来的闷沉,香薰蜡烛摆在床边简陋的床头柜上,就只有烛火发出微暗的光。

周珏仔细去看裴辛夷的脸,仓皇地问:“是不是好彩妹不认真听,惹六姑不开心了?”

裴辛夷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喃喃地念着:“夹道开着红而热的木槿花,像许多烧残的小太阳。”

“六姑、六姑。”不知为何,就像子宫里的婴孩感受到母亲的知觉一般,周珏仿佛感受到了裴辛夷那无处消解的哀伤。周珏卧在裴辛夷的膝盖上,无声落泪。

“你见过……成群的蝴蝶吗?挨挨挤挤,像从一个拇指大小的虫洞里一下子涌出来的一样。”

裴辛夷抚摸着周珏深亚麻色的头发,讲起与南国有关的故事。

迷人的景象使人一度忘记了一切,只想要沉浸其中。

但血蔓延开来的仿佛掉了帧的画面始终在脑海里回闪。

看着那只蓝色燕尾蝶从阿魏指尖腾起,愈飞愈远,陆英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我们去哪里?”陆英问。

阿魏唇角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似乎想要挤出笑来,但很难看,甚至有些悚然。想了一会儿,他说:“去西贡,我们要在开船之前到西贡。”

“我是问今天,我们出得去吗?”

“不知道。”阿魏说,“不知道……陆英,我杀……”

陆英怔然地看着纷飞的蝶群。

他们是杀人凶手。

她害他成了罪犯。

情绪的分崩离析延迟到这一刻才来。

“对不起。”陆英嗫嚅地说。

阿魏没有回应。

“对不起。”

第三遍……第十遍。

阿魏突然大声说:“够了!”

他转身看着她,缓缓松开咬紧的槽牙,说:“陆英,说了是我做的,跟你没关系。”

“我……”她不敢看他的眼睛。

阿魏捧起陆英的脸,指腹一下又一下摩挲沾染了泥土的脸颊,用力地摩挲,像确认她的真实、自己的存在,“没关系,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保护——陆英此刻意识到这是世上最沉重的字眼。

他们沿着溪流继续往前走,途径盘根错节的古树、幽深的潭水,森林幽静,每呼吸一次都得到净化。但他们只感到迷茫、疲惫与饥饿。

树林里任何异动都能让他们绷紧神经,脆弱得随时会崩溃。

去路被一片瀑布挡住,澎湃倾泻的水流声终于盖过了他们脑海里的声音。

陆英跌坐在湍急水流旁的湿润的石板上,摇头说:“我不行了……”

阿魏看了她一会儿,一把拽起她的手臂,见她依旧不动,他气急,大嚷道:“走啊!”

陆英用双手捂住整张脸,“走不动了,走不下去了……”说到末已带哭腔。

阿魏松开手,神色复杂,问:“你想怎么?”

“我……”陆英站起来,出神地看着瀑布,多看一秒就坚定一秒。许久,她说,“我不想去西贡了。”

她迈步便要往水中走去。

“陆英!”阿魏一下子拽住她有些散乱了的辫子,“你想做乜啊?”

他按住她的肩膀,迫使她回头,“你想做乜啊!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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