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切都是他的自以为是。
对上她一双毫无半点眷念之色的眸子,漆黑瞳仁里倒映出他狼狈面容,衬得他愈发可笑。
徐晏微微别开头,颤声说:“阿颜,别这样。”别这样对他。
“我没有不喜欢。”他从她话里抠出一点漏洞,又道。
顾令颜哂笑了一声,神色间染上了些不耐,语气更为生硬:“殿下这是何必?放在锦盒里头的帕子,我前脚刚走,殿下就把盒子给了别人,不就是因为不喜欢么?”除了这个,她想不出旁的原因。
她声音如潺潺流水,温和细润,不经意间透出几分嘲意。
字字句句都敲打在他的心头。
徐晏仿佛溺水的人一般,根本无法呼吸。心口克制不住的难受,他压着声音回她:“好,等我寻到了,再亲自给你送过去。”
顾令颜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紧绷的面容有所舒缓。
“那就多谢殿下了。”说着,她将徐晏给她那个锦盒又要还回去。
徐晏下意识后退,不想给她这个机会,然顾令颜却不由分说的抛了过来。
他没接稳,直接摔倒了地上。
里头的蓝田玉镇纸掉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所幸铺着绵软地衣,没什么磕碰。
顾令颜本就不在意这方镇纸,连看都未曾看一眼,任凭镇纸这么孤零零躺着。
“殿下若没有别的事,令颜就先走了。”按住心思等了片刻,顾令颜轻声问他。听着是询问,语气也恭敬,任谁也瞧得出,即便他不同意也没用。
徐晏心里憋了团火,火苗一下一下舔舐他的心口,灼烧得隐隐作痛。掐了掐手心后,他道:“好,我送你出去。”
顾令颜这次没拒绝。
俩人并肩往外走,徐晏刻意放慢了速度,每一步都在算着距离。
他个子高步伐大,以往总是走得很快,将顾令颜远远地甩在后面,根本没有半点等她的想法。但现在,这样俩人同行的时候,竟成了一种奢望。
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等出了一道月洞门时,徐晏忽然问:“阿颜,我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他清楚知道,他对他不好,不好到她宁愿再也不来找他。
顾令颜愣了片刻,秾艳面庞上扬起个笑:“殿下都说了是以前的事,不用放在心上了。”是在宽慰他,更是在说给自己听。
从前的事,不管好的还是不好的,再纠结也毫无意义。
武陵公主府占地颇大,俩人走了两炷香的功夫方才走到二门处。顾家的车架就停在那,顾容华手里捏着帕子,站在一旁焦灼的等。
看到顾令颜的身影,她面上先是一喜,等看到身边跟着的人后,脸又垮了下来。
眼瞅着太子还要转头跟顾令颜说话,她直接横插过去,立在俩人之间躬身行礼:“顾容华拜见殿下。”
徐晏眯着眸子看了她眼,强忍着压下了心中的怒气。
却又不受控制的想起了和顾令颜初识那日,在越王几人被惩罚了一番后,他心情颇好的说顾令颜说话好听,又问她叫什么。
她睁着双清润的杏核眼,软着嗓音说:“我叫令颜。”
“容华耀朝日,谁不希令颜?取自曹子建的美人篇?”
“对呀!哥哥你真厉害!我妹妹就叫做容华。”小姑娘脸上笑出了梨涡,兴奋地说,“我长姐名盼,二姊名若兰,是顾盼遗光彩,长啸气若兰。也是曹子建那首诗里头的。”
顾令颜……当是他未来妻子的名字。幼时他告诉她,他叫徐晏,然而顾令颜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根本不知道徐晏是谁。
就像现在,顾容华挡在俩人之间,阻挡住了他所有的视线,她也没有半点反应。
反倒只是轻轻扯了下顾容华的衣袖:“容容,回去了。”
顾容华转过头挽住她的胳膊,哼唧道:“阿姊,咱们明天去西市可得早点回去。要是回去晚了,在路上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缠上,麻烦可就大了。”
顾令颜笑着应了好,徐晏却苍白了面色。
离开前,顾令颜掀开车帘望向徐晏,眼中盛了点歉意:“殿下就当从前是令颜年少轻狂不懂事,惹了殿下烦心。还请殿下放心,往后再也不会了。”
徐晏一下子从心底生出恐慌,他抓住窗框,抬起双猩红的眸子,闷声问:“那我呢?那我该怎么办?”
第29章 “可我后悔了。”
车马渐行渐远, 纱帘在风中轻轻晃动。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只有风声聊作回应。树上寒螀低鸣几声,像是在讥讽他问出的话有多么可笑。他该怎么办, 没人会在意。
总之顾令颜不在意了。
徐晏脚步虚浮的返回了花厅。
那里还有之前摔在地上的虎形玉镇纸,还静静地躺在地衣上。
花厅里此刻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 但仿佛还残留着点腊梅馥郁,是她冬日里惯用的熏香。徐晏俯了身将镇纸拾捡起来, 紧紧握在手心。
镇纸四角锋锐, 刺得他掌心生疼, 却不敢松手。一松手就没有了, 好似她这个人一样。
武陵站在花厅外, 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缓缓踱了进来问:“人走了?”
徐晏没回头, 哑着嗓子说:“走了。”走得决绝,不带半点留念, 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虽是背对着的,武陵还是从他的嗓音里头听出了些压抑, 看了眼掉在地上的锦盒, 轻声说:“三郎,算了吧, 你也当是求仁得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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