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第一个反应就是用武力击破石门,但这门要是暴力击破,门框也会垮塌,上头的青石板就会整个掉下来,压死房间里的人,他只能用手推开沉重的石门。
水压着门背后,让这扇吨位级的石门越发沉重,比那困兽塔的门还要难开。
水花已经溢到众人的下巴前,大家的呼吸越发粗重,咳嗽声不断。炎一次又一次地下潜,和乌斯曼一起使出全力推着门。
当炎再一次想要浮上水面吸口气,然后再潜下去推门时,赫然发现水已经没顶,他没办法再唤气了!
所有人都在水里憋着一口气,痛苦地挣扎。
这里太黑了,炎怒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清,他凭着直觉不断用手指寻找最好的着力点,手指头全被石头磨破,疼得跟针扎一样,但炎依然往门缝里伸入指头,使劲扒拉石门缝隙,却遭遇又一次的打滑。
忽然,炎的肩头被人轻轻一扯,他回头,一缕银发轻撩过他的鼻尖,是乌斯曼。
乌斯曼抓着炎的手,让他摸到霜牙的大爪子,他在示意,让霜牙来。
炎明白过来,退开了。
霜牙朝着门缝一爪子下去,使劲一刨,门缝处就多了三道犁耙似的深沟。
然后霜牙用前爪带领炎找到深沟的位置,炎的手指顺利插入深沟里,有了着力点,他使劲一扳,和乌斯曼二人合力,在一片漆黑的情况下终于将它移开。而一旦移开后,圆石门就顺着机关凹槽自动滚向另外一边,彻底打开了。
炎憋着一股气,立刻回转身去救人,霜牙和乌斯曼也在救人。
他们各自或抱着或顶着已经昏迷的人顺着湍急的水流一直淌,双脚不时蹬着墙壁,不然他们会被水拍晕在墙上。终于,水势在走廊里几经流转后变得缓慢起来,一行人宛如被海水冲上沙滩的船只碎片,横七竖八的全都倾倒在潮湿不已的地上。
炎有些失神,眼里闪着晃来晃去的银色耀斑,那一瞬间炎以为他们已经离开地宫,来到了地面上。
直到乌斯曼将他抱起,按压他的胸口,并吻住他的嘴,给他渡气,炎才回神过来,剧烈地咳呛着。
炎转头看到阿雅大婶就躺在他边上一动不动,立刻爬起来,去看她的情况。
“别急,她没事,只是晕过去了。”乌斯曼道,“你为了救她,倒是呛了不少水。”
“那、咳咳……其他人……”炎嗓子很疼,不得不用手揉着喉咙。
乌斯曼没说话,他浑身湿透,上好的锦绣长袍也被扯破,但脸上的神情比他的衣衫更难看。
老头儿死了,应该是在机关房里时就被淹死了。
另一个年纪较轻的妇人撞到太阳穴,头破血流,也死了,这脸上仍旧是一副惊恐莫名的表情。
一个壮汉左大腿中箭,血一直在流。
另一个中年壮汉,就是按花砖的人,此时鼻青脸肿,虽然没大碍但吓得不轻,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打哆嗦。
“如果我刚才开门再快一点……”炎红着眼道,“就不会……”
“炎,你已经竭尽全力了。”乌斯曼上前拉住炎冰凉的胳膊,炎却甩开他的手,转而问道,“其他人呢?”
这里活着的只有四个西凉人,其余的人都不在,想必是从右边走廊被冲走了。
“我去找他们,你在这里照顾他们。”炎让乌斯曼留下来照顾伤患。
这时,阿雅大婶幽幽转醒,她看到大妹子死了,先哀嚎一声:“哎呦!这叫你家的三个娃儿怎么办啊!”
炎心里一紧,拳头握得更紧了,破损的手指尖挤出鲜血来,滴答一声掉落在水坑里。
“炎!”乌斯曼再次想要拉炎的手,但炎挥开了,喑哑道:“我又没事。”
阿雅大婶总算注意到君上和炎还在这里,把哭声给压了下去,但依然抽抽搭搭的,既替大妹子痛惜,又害怕自己也是一样的下场。
“你们留在这,我去找其他人。”炎留下话,便出去了。
“跟上炎。”乌斯曼命令霜牙,霜牙显然不愿意放乌斯曼一人在这,可是这命令已下,加上乌斯
曼已脱离危机,它是一步三回头,在乌斯曼严厉的眼色中,只得奔着去找炎了。
乌斯曼折断壮汉左大腿上插着的箭支,撕下长袍下摆替他捆扎住伤口止血。
壮汉即便疼得面色煞白,依然想要下跪谢恩,乌斯曼免他礼节,让他靠墙休息。
阿雅大婶强打起精神,把大妹子的尸体搬至一旁,替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衫。
可接下去,该怎么办呀……
第54章哭吧
走廊里哗哗流淌着水,炎艰难前行,手里拿着吹亮了的火折子。
光线依然太昏暗,只能看清眼前几步远的地方,但炎都不用去琢磨该往哪个方向走,因为不时有东西顺着水流淌下来,有食物袋、酒囊,还有破碎的馕饼和衣衫。
霜牙也蹚着水追上了炎,还低头四处嗅着,然后走在炎的前头。
炎明白它是在给自己带路,也知道在这种危险的地方,霜牙是不乐意离开乌斯曼的。
换而言之,是乌斯曼赶它来帮助自己的。
炎跟在霜牙的身后,水渐渐退到脚踝的位置,走路顺畅了许多,但霜牙突然停下了。
“怎么了?”炎问。
霜牙往边上让了让,炎走上前,倒抽一口气。
他要找的人全在这里。
这些穿着各色长衫、短褂的西凉百姓以各种诡异可怖的姿势被箭定死在墙壁上,血沿着墙壁,像溪水般流个不停。
而这里离开他们被水冲出来的地方并不远。
也就是说,他们才游出来没多久就被乱箭射死了。
除了可怖的景象,浓重的血腥气也充斥着炎的口鼻,把他的头脑里也染成了一片红色。
“不!”炎猛地掩住面孔,火折子掉在水里,熄灭了。
炎的眼前再度浮现出那日惨剧。
他带着追随着他的门客与王府亲兵冲进御花园,与“逆臣”景霆瑞的军队决一死战,因为没有乌斯曼的援兵,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江湖门客和士兵,被一一斩杀。
鲜红的血就像喷泉一样四处喷溅,即便他嘶声力竭地喊着:“快撤!都别管我!你们快撤退!”
“不!殿下!您不走,我们也不走!”他们奋力厮杀着,护着他们的殿下想要突出重围。
他们一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都是大燕最好的士兵,却跟错了一个愚蠢的主子,炎心里很痛,痛极了时,他恨不得拿把刀扎进自己胸口里,这样才叫解脱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死了,而我还活着?
炎自问,为什么自己身边总有人会莫名地死去,死的一点价值都没有。
望着那座空落落的永和亲王府,炎每走到一处都仿佛看见门客、士兵笑着与自己招呼:“殿下,早啊。”
“殿下,您什么时候有空,来与卑职过两招?”
“殿下,这是喜蛋,我媳妇生了,是个闺女,她说要好好谢谢您,要没有您相助,也就没我们眼下安稳的日子……”
炎驻足于青瓦朱廊下,心里不断念着:那些人是最不该死的。
朝中的逆臣贼子已彻底铲除,皇兄虽然以帝王的身份生下一双孩儿,但无人再敢对此质疑。景霆瑞以一己之力,不仅护住皇兄的帝位,更护住了他们的小家。
就如他最初的起誓,“瑞瑞”此生只为守护淳于爱卿一人。
景霆瑞对皇兄的专情与忠心,已经到了对其他人极度无情的地步。炎尽管明白景霆瑞的苦衷,明白他是为了皇兄才演出反间计,但依旧很讨厌他,就像讨厌自己一样的讨厌景霆瑞。
大风大浪过后,大燕皇宫内外都是一片祥和,炎不能在众人微笑时露出那不和谐的难受神情,父皇、爹爹、皇兄等等都在为他担心……而他恰恰是最不值得被人担忧的。
虽然他很想一死了之,但是心底深处又知道不可以,如果不负责任的死了,只会伤害到更多的亲朋,让他们痛哭流涕而已。
但若能似行尸走肉般活着,倒也罢了,他偏偏又对着那物是人非的“风景”紧抓住不放……任由痛苦一遍遍、鲜血淋淋地挖开着内心。
炎深深陷进一个令他窒息的黑色泥沼里,怎么挣扎都爬不出去……
他曾经还以为至少皇兄还需要自己,但原来并不是。
皇兄此生只要有景霆瑞足矣。而他——一直以来都以为是景霆瑞抢走了最疼爱他的皇兄,但原来也不是这样。
是他强行插足在他们二人之间,以“皇弟”的身份“惹是生非”,从头到尾,他“淳于炎”都是多余的一个人。
污浊的“泥沼”一点点地覆盖住眼睛,白天他脸上展露的笑容有多灿烂,晚上心里漫溢的痛苦就有多强烈……
“一直以来最该死的都是我才对……”炎浑身颤抖的跪倒在地,脸色苍白如纸,他喘不上气,不断流淌的鲜红血水将他也染红了……
有一道黑影悄然从墙根处靠近,炎毫无察觉,亦无还手之力,他崩溃了,倒是霜牙飞快地咧嘴,低声呜咽,摆开了杀人的架势。
“救、救命啊……谁来……救救我。”
这微弱的呼喊声响起在炎的身后,与霜牙的低吼声混在一起。
“嗯?”炎即刻回神,往后看去,他的眼睛已经适应这片黑暗,那个喊着救命的男子浑身的血都泛着深黑的光,只睁着一只眼。
炎急忙奔过去,凑近才看清是那个因为脸部受伤而包着手绢的年轻人,他浑身颤抖着,看到炎更是连滚带爬地扑了上来:“救我……好多箭……!”
“别怕,没事了。”炎赶忙安慰他,还扶着他的胳膊,将他从水中拉起。
“霜牙。”这是炎第一次叫霜牙的名字,它抬头看着炎。
“你去看一看,还有活口没有?”年轻人本就身受重伤,此刻还能活下来,这让炎重新燃起希望。
霜牙的眼睛和嗅觉都比炎厉害多了,它听话地去每个人身边探查。
年轻人伤得很严重,肋骨断了好几根,应该是被水流冲击后撞上墙壁的缘故,他肩膀和胳膊上也都是被利箭划破的伤口,血淋淋的,炎撕扯下里衣的下摆,给他包扎好,并渡了一点内力给他。
年轻人的气息明显平稳下来。
霜牙回来了,一声不吭地蹲坐下,结果很明显,这里没有别的活口了。
炎无声叹气,但总算还有一个人活着,炎扶着他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地回去了。
乌斯曼用衣料和大水冲下来的木头等东西,生起一个小篝火,给幸存的人取暖。
这地下的水寒冷至极,一开始大家忙着逃命没感觉,现在从嘴巴里喝出的气都是一团团的白雾。
“炎!”
看到炎扶着一个伤者慢慢走回来了,乌斯曼才松了一口气,他没有待在篝火旁,而是站在走廊边等着。
此时乌斯曼的银发和银睫上都点缀一些湿漉漉的细小水汽,他一眨眼,便都滚落下来,那闪闪发亮的样子,很是美丽。
炎却没什么表情,只是道:“就剩下他一个了。”
阿雅婶上前帮忙接住年轻人,扶着他的肩头道:“来,孩子,快躺在篝火边暖暖吧。”
阿雅婶也说不出别的什么话了,她累极了,伤心极了,还冷极了。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那浑身染血的炎就像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一样,比那受重伤的年轻人看起来还要凄惨。
“你受伤了?!”乌斯曼上下一打量,焦急地问。
“这不是我的血,是他们的。”炎回答道,神情淡漠得很,“你忘了吗?我会武功的,那些陷阱伤不了我。”
炎说着,没有走去篝火边烤火,而是走到一个水洼边,掬起一些刺骨的冷水,搓洗了一把脸庞,还有胳膊。
他的左臂和右腿本就被暗箭划伤,伤口一碰到冰水似烤火般灼疼,炎虽然皱起眉头,但并没有当回事。
比起丢了命的他们,自己还活着,不是吗?
乌斯曼蹲在炎的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孔道:“淳于炎,我们谈谈。”
“什么?”炎感到匪夷所思地瞪着乌斯曼,这种时候谈谈,谈什么?他的脑袋又被骆驼踢了吗?还是被水泡晕了?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炎炎。”
“我跟你没什么话好说。”炎冷淡地说道,脸孔已经洗干净了,可是心底的血怎么也洗不干净。
“我累了,想要歇会儿,你别烦我。”炎站起身,往远离乌斯曼的另一头走,乌斯曼跟上去,一把拉拽住他的右手腕。
“你干什么?放开!”炎心中的怒火蹭一下燃起,爆裂开来。
劲气如无数芒针飞掠过乌斯曼的脸颊、耳后,胳膊、腰间,湿漉漉的衣料瞬间被划破,乌斯曼白皙的肌肤露出点点殷红,就似那雪中红梅。
乌斯曼没有退让,拽住炎的双手举高摁在墙上,紧接着,强吻了上去。
唇舌纠缠在一起的声音激烈得就像在打架,各种粗声粗气的喘息和呜咽。
“住手……唔!”炎反抗强烈,脊背数次拱起抬离墙壁,但又被乌斯曼的腰胯给顶压了回去,唇舌更深地结合在一起。
而不管炎浑身爆燃着怎么样的怒气和不满,乌斯曼都像那屠戮全城的临泽暴君,全然不许他反抗,哪怕有血从他的嘴角流下,他也不让开分毫。
面对蛮力压制的乌斯曼,炎竟然毫无办法,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瑟颤栗起来,肩背一再地抵紧着墙,风化的墙砖沙沙作响,就似那衣带摩擦之声。
“唔唔……”炎无法顺畅呼吸,难受得半眯起眼,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潮。
乌斯曼忽然放开了他的手腕,炎立刻想要推开乌斯曼的脑袋,但是乌斯曼一个无
奉旨和亲完结+番外_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