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1 / 1)

“臣妾只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这才只能自己动手做。”宁姝一哆嗦,嘴里顺着就说出来了。

荀翊:……

胭脂红碗“啧啧”两声:“破坏气氛啊破坏气氛,但凡你有胤禛批奏折功夫的一丝半点,你今日就不是婕妤了,至少是个贵妃。”

宁姝:那我自然是没办法和雍正皇帝比的。“朕实在不知怎么疼你”的下场不是年羹尧被列大逆罪吗?

宁姝看见桌上立了一堆奏折,不由得想到即便是出来春猎,即便是宫里留了人批阅奏折,皇上的工作量还是好大啊。

她小声问道:“皇上,平日贵妃这时都会帮你做些什么呀?”

倒不是想要取代介贵妃,只是想对他好一点,却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嗯?”荀翊有些不解:“平日贵妃?”

宁姝指了指桌案:“研墨之类的?”

毕竟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荀翊恍然大悟,“那劳烦姝姝帮我研墨。”

他倒也不避讳宁姝,坐到案前,展开折子。宁姝就看见他沾墨在下面写了一遍又一遍的“朕安”“朕甚安”。

宁姝一脸懵逼,这难道就是批阅奏折的诀窍?那青叔平日还说要传授给自己什么批阅奏章的法子,这还用传授吗?!

荀翊抬头看她,有些无奈的说:“有些都是日常请安的折子,攒了个把月,这次带出来一次批了。”

宁姝:啊,仔细想想下面真的官员无数,每个每周写一张折子就够他写“朕安”的了。这些官员是不是有瘾?想要皇上签名?皇上也是实属无奈,这种折子不批不回不行,看起来却又实在浪费时间。

试想一下,倘若此刻有群,早上起来之后就有不同的人不停的弹消息给你——这周天气真好,这个月风调雨顺,今日身体好吗?

谁受得了?

怕是早就被逼疯了。

当皇上也不容易啊。

时间过得很快,荀翊稍稍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之感,知道戌时半便要来了。他将朱笔搁下,看向宁姝:“累不累?”说罢,装作若无其事的从一旁捻了颗饴糖出来,还十分体贴的将糖纸剥了,一半捏在手中递给宁姝。

宁姝一伸手,她研墨不在行,手上已经乱七八糟的都是颜色。

荀翊递的自然,她吃的也自然,歪头凑过来含进嘴里,继续低头努力。

荀翊看她片刻,嘴角微微勾起。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宁姝实在撑不住,便迷迷糊糊的在桌案旁睡着了,荀翊批完奏折将她抱了起来,走进内帐。

他向来都是一个人,身边乍然多了这么一个,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甚至看着她嘴角便总是不由得上翘。

荀翊的目光落到一旁的胭脂红碗上,慢慢变得有些幽暗。

他也是能理解这些瓷器们的感受的,成百上千年无人问津,突然有个人类能听见他们的诉求,听见他们的呼唤,那让他们付出什么都可以。

自己也是一样。只是再也不想回到那样的时光里了。一个人蹲在井里提心吊胆以数星星消磨恐惧的时候,静谧的像是时间都停止了的时候,他再也不想了。

一旦有过热闹,便再难耐住寂寞。

一旦动心,便再难收心。

“皇上,都准备好了。”戴庸此时走来,将手上的信笺递给荀翊。

荀翊接过,快速扫了一眼,点了下头:“给秦王准备的信发了吧。”

戴庸:“按照皇上的意思,已经发了。”

“那明日就差不多了。”荀翊说道,“明晚戴庸跟着朕夜里回京,此处……”

宁姝此刻就在荀翊怀里睡的香甜,似是听见说话的声音,也可能是因为荀翊接信的动作,她不安的往一侧拱了拱。荀翊十分熟稔的轻拍两下她的肩膀,宁姝便又沉沉睡去。

荀翊稍等片刻,这才继续说道:“此处交给介凉。影卫会扮成朕的模样,装作猎豹的时候受了伤。介凉将宁姝和那孔雀蓝釉罐护好,若有人胆敢进犯,杀无赦。”

介贵妃站在一侧,此刻的她已经穿了一身宫中嫔妃的常服,眼眉描绘过,有些棱角的脸部骨骼也以粉脂修整过,不再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内侍,而是淡泊清净的介贵妃。

“交给奴才便是,皇上且放心,倘若当真有什么差错,奴才拿命来赔。”他说道。

戴庸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道:“赔不起吶。”

介贵妃低头冲戴庸做了个鬼脸,说道:“奴才这就去叫个宫女进来帮宁婕妤梳洗。”

戴庸回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这些年扮贵妃白扮了?这时候还要什么宫女?

两人出了皇帐,介贵妃略略扫了一眼戴庸,妆容拉的眼角微长,“看好身份再说话。”

戴庸无奈的低着头:“不就是当日抽签没抽上吗?我要是抽上了……”

“你要是抽上了,现在大伙儿看着宁姝得宠,就该都说皇上终于治好眼睛了,贵妃那么丑,怎么能得圣宠的?”

第72章 (一更)

宁姝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呆了,惊呆了,为自己放肆豪迈的睡姿惊呆了。

她斜躺在软榻上,头和脚的角度贴合床的对角线,右胳膊因举在头顶时间过长而发麻。

宁姝用左手把右胳膊搁下来让它慢慢回血,一侧头:妈呀!皇上!

荀翊靠在软榻的一侧,顺着宁姝歪七扭八的方向侧躺着,只沾了一点床边,将大部分的空间都让给了睡姿豪迈的宁姝。

宁姝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平日里她睡觉不会这样的,还算老实。

还挺好看的,趁他还在睡先偷看一会儿。

皇上的睡颜也是俊美的,脸上没有表情的时候像是覆了一层薄冰,更像是上好的白瓷胎底。

为何以瓷胎做比?

是因为荀翊的面部线条硬朗流畅,即便是在温柔的时候也看不出有丝毫女相。

他眼位的红痕愈发明显,宁姝仔细看了又看,才发现那是一小截疤痕,离眼睛那么近。

按理来说,男孩子小时候都淘气些,身上有些疤痕也实是正常,但皇上本不是个淘气性子,加之宁姝看见他背上的烧伤,如今便觉得这眼角的疤痕并非那么简单。

宁姝有点生气,这么好看的眼睛,这么好看的脸,哪个没良心的敢碰?!暴殄天物是要遭雷劈的!

她伸手将荀翊脸庞落下的头发向后轻轻别去。

电光火石之间,荀翊猛地睁开眼睛,宁姝就被禁锢似的按在了床上,脖子上还搭了只冰凉的手,好似随时就能将她捏死似的,就像是对付一只无足轻重的飞虫。

宁姝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原来皇上睡觉的时候手是凉的。

第二反应是——这时候的皇上好帅!

第三反应才是——啊!救命!

荀翊低着头看她,眼睛里似是燃起了一团火,惊涛骇浪卷着青绀色,将面上的那层薄冰悉数击碎。他的长发向下铺涌而去,将两人的脸都笼在这一份小小的阴暗的天地当中。

“皇上,晨安。”宁姝小声说道。

荀翊回神,连忙将手收了回来:“弄疼你了?”

宁姝摇了摇头,其实方才荀翊就没用什么力气,想来是一瞬间反应过来,但身体却已经条件反射地先将她按住。

“对不住。”荀翊说道。

宁姝向一侧歪了脑袋,咬紧了嘴唇说道:“皇上,您,您先起来。”

她都看见了!皇上穿着亵衣,这个姿势的时候领口微微敞开,紧实的胸膛由里面露了出来。这还不算什么,主要是锁骨的形状好看。

往日皇上都包的严严实实,还身体力行的穿着高领衣袍,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实打实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什么时候最动人?

带着微热的人间气,有些凌乱的时候最诱人啊!

荀翊见她脸颊上慢慢的泛起了红,轻声说了一句:“对不住,朕做噩梦了。”

“噩梦?”宁姝问道。

荀翊缓缓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像是从什么里将自己抽离出来一般。他松了松按住宁姝手腕的那只手,轻声说道:“没事儿,都已经过去了。”

宁姝听出来,他尾音还有些轻轻地颤抖。

啊,小可怜。

宁姝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只松在一旁的手抬起来,像是拥抱一般拍了拍荀翊的后肩。

谁知道这么一拍不要紧,荀翊的眉头蹙起,宁姝吓得连忙又将手缩了回来。

“没事。”荀翊舒展开眉目:“不是真的疼,只是梦的缘故。”

宁姝蓦然想到,方才自己拍的地方正是他背后的烫伤,莫不是这里觉得疼?

她好奇,但求生欲告诉她不应该问,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荀翊见她没有问的意思,犹豫了一下,由宁姝身上起来,躺在软榻上,一动不动的看着皇帐顶。

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宁姝也忍不住的朝上看去。

皇帐是深深的靛蓝色,正是本朝最崇尚的颜色,也只有在天家才能看见这般纯正的颜色。旁的,比如上元节的那满街的灯漏异样,都是按照礼法规矩掺了其他的颜色在其中,使那蓝色虽看着漂亮,但更多的是一种浅薄的华丽。

这不是天的颜色,天的颜色要更单薄,这样才能飞起来。

这是浩渺大海的颜色,更深沉更惆怅,也有黑暗抹在其中,挥不去似的席卷万物。

“暂时在我身边待一会儿吧。”耳旁,荀翊说道。

不是请求,亦不是来自于皇上的命令,而是一种无法推拒的陈述。

“说说话给我听。”荀翊继续说道。

她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或许皇上还沉浸在噩梦里?那兴许也不是噩梦,而是曾经真正发生过的事情,所以他一时没办法从里面抽离出来,这才让自己说说话。

宁姝“嗯”了一声,看着那靛蓝色的皇帐开口说道:“说点什么好呢?我很喜欢吃糖,什么味道的其实都好,但是不喜欢吃太酸或者太涩的。可是吃太多糖其实不好,但就是忍不住。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觉得好难,后来有人告诉我,吃颗糖就会开心起来。我吃了,真的会开心起来,慢慢就习惯吃糖了。”

“嗯。”荀翊知道,毕竟他就是那个告诉她要吃糖的孔雀蓝釉罐。

“皇上为什么不喜欢吃糖呢?”宁姝小声嘟囔了一句。她这段时间在宫里看见太后还是会给皇上做些甜点,他就吃一口,然后就放下了,而平日里内务府是完全不在皇上的膳食里主动做甜的。

但就是这样的皇上,还非喜欢赏赐人糖。赏赐柳非羽也是糖,赏赐自己也是糖。

“秋昭仪眼睛不好,不知道有没有那种透光性很好的玻璃,还有可以打磨玻璃的工匠,说不定能稍稍缓解。”宁姝并没有指望皇上回答,只是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朕小时候也很喜欢吃糖,非常喜欢。”荀翊突然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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