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上,龙在下作者:流年忆月
第28节
错愕之下,凤璇阳发现了为何巨龙不成形的原因。因为,在龙倾寒的腹间,一道刺目的血痕明显显现,鲜血点滴在足下的落叶之间,然而还未能道出关心的话语,那条巨龙便倾覆而来,朝他兜头跃下。
巨龙的威力,凤璇阳是见识过的,他倒退了数步,身形在数株大树上翻走,以避龙牙的锋芒,但是巨龙的速度却比他还快上几分,不多时,他便被龙影所覆,顷刻便要被其吞灭。
“凤璇阳,受死罢!”在这危急之刻,只听一声暴喝从龙倾寒口中逸出,短短的“受死”两字宛若一记响雷,炸得凤璇阳心脏欲裂。
他的子玥,果然不信他,不信他!
“喝——”震怒声响彻天际,同一刻,火凰而出,将巨龙反向击退!
跃落地上,凤璇阳犹带不自信地望着龙倾寒:“子玥你……”
一把寒剑穿破空气,细碎的冰洁砸落地上,宛如疼痛的心口,被点点击碎,凤璇阳不敢相信地望着这把剑,方才那剑还替他挡下了银绞杀,如今却要刺向自己的胸口!
多日的思念,他赶来寻他,得到的只是一记欲穿心的剑!
“为何……”赤煌剑挡下寒芒,话语里满含颤抖。
“你杀戮江湖,掳我双亲,凤璇阳,你我情意今日决断!”
声声泣血,毫无情意,却将凤璇阳的心片片凌迟!
总该走到这一步的,从他决定那条路开始,便注定了,要承担不被信任的苦楚!
凤璇阳苦涩一笑,笑声渐渐逸出,最后,竟赤煌剑出,与之相对!既然不能相处,那便让他一块,同自己下地狱罢!
血色覆上双眸,遮掩他所有的情意,那一剑出,便是要朝龙倾寒的手筋挑去!杜信挑不断的,便由他来断!只要这人无法握剑,那便终身不会再与他相杀!
察觉到凤璇阳的意图,龙倾寒浑身一震,但脸上却浮现了莫名的笑意。鲜血嘀嗒从他身上流出,然而他却恣意地用剑挑战着凤璇阳所有的极限,以及对他的意。
凤璇阳虽有心挑断龙倾寒的手筋,但剑到之时,却屡屡犹豫,未下重手,最后,他心口一凉,大喝一声,便要脱离战况,转身离去。
但龙倾寒岂会相允,抽剑之时,又朝凤璇阳的左手打去,两人对拆了数招,龙倾寒的攻势因为先前的伤势而越来越弱,但眸中的杀气却丝毫不减。
凤璇阳有些不耐了,他本便不舍伤害龙倾寒,哪怕他步步相逼,也未下重手。可是,他内心痛得快碎成片了,再不走,他只怕自己要疯了!
凤璇阳反手一剑,欲以剑身磕上幽泽剑,将其打开,哪知,便在这短短须臾片刻,蓝影一晃,刹那间,入体声刺耳传来!血落,剑出,那一剑竟穿过了龙倾寒的腹!带着血丝的剑身在日华中闪出刺目的红光!
“不!”一声厉喝竟压在了喉头,无法发声,嘴上无形地道着数个“不”字,凤璇阳双瞳大睁地看着那一剑,颤抖着欲松开自己的手,便在这时,龙倾寒染血的手快速地覆上,紧了一紧,用尽余力轻声道:“快走,莫让我辛苦白费。”
只得一句,凤璇阳愕然醒转,他这才发现,在他们的不远处,竟围着数位周身戾气,满腔愤怒的武林人,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些错愕,但那滔天的杀气仍旧将凤璇阳重重包围。
醒悟到龙倾寒所为,凤璇阳只得苦涩一笑,忍痛抽出长剑,拔足离去。
“我原以为,你不信我,却原来,我错得离谱。”
轻飘的话,在那些追及凤璇阳的身影掠过时,带入龙倾寒的双耳。龙倾寒踉跄了数步,竟脚步虚软,无法站稳,他本便受伤,如今又故意将自己的身体撞上凤璇阳的剑尖,假作被凤璇阳中伤之态,身体已是支撑不住。
但,能为凤璇阳争得半分须臾的逃走时间,也足够了。
这一切,宛若是背后的敌人算计好的一般,当他们俩联手将战越之人杀尽时,方才在观武林大会的众人也赶了过来,他正面对着那些人,是以将他们的戾气全然放在眼底。
但凤璇阳因着背对众人的缘故,看不见他们,再加之自己为了放走凤璇阳突然的攻击,使得凤璇阳更未感觉到众人的存在。
当时的情状下,公然放走凤璇阳已是不行的了,且此次观会着众人中,有不少轻功好手,若真围堵起来,凤璇阳也难以脱身。是以他只得攻击凤璇阳,将他渐渐带离众人的包围圈。可是众人想杀凤璇阳已久,岂会让凤璇阳轻易逃离,是以即便带远,也未能护他周全。
好在那些人本着所谓的道义,未群起攻之,是以让龙倾寒博得了一丝喘息机会。他解开了覆在腰上伤口处的凝冰,使得血液继续流出,脚步虚晃,攻势渐弱,造成渐渐不敌之态,到最后他借着凤璇阳的剑势,袍袖一挡,不着痕迹间,将自己的身体送上剑尖,伪成他重伤之下,不敌凤璇阳,被其刺伤之态。
而,他便要在众人怔愕之时,为凤璇阳争得短短须臾,让其逃走,这便是他的赌,一个灌之命与的赌。
恍惚中,看着那消失在天际的红光,龙倾寒嘴角轻轻弯起了一个微不可查的笑容,他静静地在那里,看着追及不上的众人失望而归,这一次,他才真正的展开了笑颜,天边的光越来越暗,到最后双眼一黑,砰地倒地。
——“我原以为,你不信我,却原来,我错得离谱。”
若连我也抛弃了你,那世间还会有谁,陪你走过千山万水。
☆、第一一七章·昏迷之中忆往昔
月光从树间的缝隙投下,折入漆黑的房内,发出惨淡的光。
一个人悄声靠近了门扉,左右环顾,确信无人后便执起手,欲叩门。
然而一句话从里头飘出,止住了来人的动作:“进来罢,门未锁。”
来人一听,环顾四周后,方悄声地推门,行了进去。他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后,走到了里屋,看到那静躺在床上的人,轻道了一声:“杜前辈。”
杜信轻轻地挥了挥手,在来人的搀扶下,撑起自己的身子,无力地道:“唐杜先生,那事怎样了。”
月光斜照,映在来人的脸上,现出了唐杜先生的容颜。
唐杜点了点头,当即从怀里掏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武林轶事录,递给了杜信。
杜信取过,翻了几翻,目光便落到了那句“九月廿十,武林大会,龙倾寒趁人危势,暗使暗器,中伤杜信,盟主之位侥幸得之,为武林所不耻”之上。
目光轻移,他缓缓地阖上了书册,叹道:“将这话给改了罢。”
“这……”唐杜惊愕道。
杜信挥了挥手:“前些日子我去寻你,以报恩相胁,让你在轶事录上诋毁龙倾寒,如今想来,当真是大错特错。”他身子一动,便要起身给唐杜下跪,骇得唐杜赶忙扶起他,直说万万不可。
杜信抿了抿唇,幽幽一叹:“你的笔乃是武林的公笔,又岂能因我之故而毁了名声,再者我以报恩相胁,本便是不义之事,这一拜,你当得起。”
唐杜赶忙扶好杜信,阻止他的下跪:“杜前辈您言重了,当年若非您救下我们全家,相助我,又岂会有今日的公笔唐杜先生,这枝笔可是您赐予我的啊。”
“可我……”杜信执意要跪,唐杜焉能允许,“杜前辈,失了这枝笔,唐杜先生犹能隐居江湖,但失了恩义,我唐杜良心不安。”
杜信双眸一黯,摆手道:“甭说了,若果你真按我所说的而写,那你便对龙倾寒失了恩义了。”
“这……”唐杜被这话给噎住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杜信怅惘一叹:“改之,改之,我这一日也已想开,龙倾寒是个人杰,万不可因那人一己之私,而毁了他的前程,这个盟主之位,龙倾寒当之无愧。”
话语里的“那人”是谁,杜信没再多说,唐杜也未再相问,这一晚,他们在房内谈了许久,当第二日唐杜先生出门时,满脸春光。
这一日后,唐杜先生的武林轶事录的手稿传遍江湖,其中对这场倾寒反败为胜一举拿下盟主之位的过程描写得淋漓尽致,言辞间颂扬了龙倾寒身负重伤犹去独面凤璇阳,以致意外受伤的道义之行,大力褒赞了龙倾寒所为。此后,龙倾寒名声大噪,江湖中人对其敬仰不绝,其盟主之位因得人心而得以巩固。然,那都是后话了。
“好热——”
迷糊中,直觉自己的身体浑身灼热,嗓子也如被火烧一般的干涩,他舔了舔唇,却发现这样的润泽犹是不够。
“子玥,你可是渴了。来,喝些水。”
一道轻柔而带着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好生熟悉,似刻在了记忆里一般,让他无法忘却,可是,迷糊中,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温暖的胸膛裹住了他纤瘦的身躯,靠在那厚实的胸口,热得发颤的身体方寻到了一丝慰藉。他的身体外表的肌肤很烫,但是他知道,其实身体内却是一片冰寒,直待温热的水从口中吞入时,腹间方升起一股暖意。
“子玥,好些了么?”
他挣扎着睁开双眼,便看到了那个他熟悉的容颜,一抹轻柔的笑挂在那人的脸上,暖意从笑中传出,融入他的心尖。
他勉力地点了点头,笑了出声:“哥哥,我好多了。”
一只温厚的手触上他的额际,带着些许薄汗的指尖让他感到沁凉:“唔,尚有些热呢,子玥,你等会哈,我去寻些酒来给你擦身子。”
说完这话,那人轻放下他,便跑开了。他静静地目送那人离去,又笑看着那人回来。他脸上的笑意愈来愈深,好似一见着那人,心里便生出安全感。
那人笨拙地撬开了酒坛子,将布巾放至坛子口,小心翼翼将酒倒到布巾之上。待得布巾被浸湿后,方停下动作,笑嘻嘻地将他瘦弱的身子抱起来。
“子玥,来,哥哥给你擦身。”那人抱起他的身子,将他轻靠在床头,温柔地除下他的外裳,露出他白皙的上身。
冰凉的布巾擦拭上他的身子时,他轻轻地打了个颤,微微瑟缩发抖起来,那人见之,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担忧地问道:“子玥,你冷么,那……那便不擦了罢。”
他摇了摇头,笑道:“子玥不冷,好舒服。哥哥,继续罢。”
“真的?”那人似有些不敢相信,待得看到他目中的坚定时,方笑着继续给他擦拭起来。
带着些许温度的手透过面巾,爬上他的身躯,他的身子竟浮现了浅浅的粉色,惹得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子玥,你当真容易害羞。”
他不解地歪着头,不知这害羞是何意。
看到他的迷茫,那人朗声笑了起来,一边帮他擦拭,一边轻轻地笑道:“子玥啊子玥,你为何这么好欺呢,若是日后,你被人欺负了,哥哥不在你身边咋办。”
他一愣,不满地道:“除了哥哥还会有谁欺我,若非你前日骗我爬树,害我摔下来,受了惊生病,我哪会……”
那人的手一顿,眼底浮现黯色,低低地道:“子玥,哥哥对不住你,我……我未想到你会生病。”
他闻言也愣住了,忙伸出自己的手覆上那个厚实的手,轻声道:“哥哥,没关系的,我身强体壮得很呢,嘻嘻。”
“呐呐,子玥,”那人抬起头来,目光里流动出坚定的神色,“子玥,以后长大了,哥哥保护你可好。”
“好哇,”他笑着回答,原本苍白的脸上浮现了淡淡的红晕,“那哥哥要对子玥不离不弃哦。”
“好。”那人坚定地点了点头,伸出了自己左手,蜷起手指,露出那一截修长的小指道,“子玥,来,我们勾勾手。”
“好。”他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扣上那小巧的指节,笑得如沐春风,春暖花开,“拉钩钩,一百年不许变。”
“嘻嘻,一千一万年都不变!”
两人嬉笑了一会,他脑袋开始发沉,昏昏欲睡。
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人撞门而入,待看到他们俩人时,急忙将他身边那人拉了出去。
没有了熟悉的气息,迷糊混沌中,意识竟忽然清明,闻到外头那急切的对话声,他爬了起身,衣服也未穿,便攀到了门前,偷听着门外两人的对话。然,越听越是心惊,越是浑身发冷。忽而,他不知从哪来的力量,突然推开门,冲了出去。
呼啸的狂风从耳边灌入,依稀间听到后头哥哥的呼唤,但是他停不下来,脚步停不下来。
他不知自己冲了多久,一直冲到了一个喧嚣的地方他才停下,而入目的是……
嘀嗒的水声从耳边汇入,清淡的幽香缭绕在他的鼻尖,让他沉重的头脑渐渐得到舒缓。
挣扎着睁开沉重的眼皮,复又有些困顿地敛下,反复几次后,便觉一道带着淡香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睑,清冷的声音丝缕窜入耳眶:“若是困极,便继续睡罢。”
听得这声,他迷糊中又想继续入睡,然而仔细将这熟悉的嗓音在脑中过了一遍后,他又怵而惊醒,直勾勾地睁大双眼,看着眼前不该会出现在此处的人:“羽尘?!你怎会在此。”
洛羽尘的手不着痕迹地收回,他冷冷地瞥向龙倾寒腹上的伤口,语带怨怼地道:“我若不在此,由得武林盟主死了不成。”
龙倾寒一愣,这才忆起自己先前为了救凤璇阳的所为。轻轻一叹,他挣扎地撑起了身子,但又疼得痛呼了一声。余光轻瞥洛羽尘,发觉他无意要帮自己,想来是还在生自己的气。无奈之下,他只得咬着牙,用无力地手撑起自己的身子,忍着不适,靠坐起来。
他抬手轻覆上自己的腹间,发现那里的伤口已经被很好的包扎了起来,未再流血了,不过一举一动之间,伤口仍是疼得紧。他不由得又叹了一声,洛羽尘乃是医王,手里头上好的药自是不少,自然这止血缓解疼痛的药也多,但如今他仍疼得龇牙咧嘴,想必是洛羽尘在暗自生他的气,未给他上最好的药缘故。
“羽尘,你……”话到了嘴边,龙倾寒他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他这个朋友,虽说冷心冷情了一点,但为人还是很仗义的,如今虽故意不给他上药,但也是在乎他的身体方会如此生气,是以龙倾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洛羽尘并未答话,他浸湿了手里的布巾,便直接朝龙倾寒裸|露的上身拍去。
“嘶,”冰凉的布巾从肌肤窜入心尖,这九月底的天气本便含凉,加之他因伤口发炎有些起热,是以这般折腾,龙倾寒也禁不住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洛羽尘的手一顿,也未再使坏了,细心地运起功力,将布巾熨热,在龙倾寒的身上擦拭起来:“明知自己身体不好,经受不住,犹受之一剑,龙盟主当真是英勇。”话语里虽暗含嘲讽,但关切之意溢于其中。
身体不好么?洛羽尘的话将龙倾寒的思绪带到了遥远的记忆里,方才睡梦中,他又梦到了昔日与龙末爬树摔落下来后大病之事,只是没想到,这回忆沉淀在心底那么久了,竟会在此时翻出来,可后头他冲出房后,见着了什么,如今却是忆不起了。
他儿时身体极其不好,但凡受到惊吓或是淋着雨,便会生病,记忆里自己已经不知起热多少回了,可毕竟时隔已久,如今他能迷糊忆起大病之事,也唯有摔下树,以及受打之后这两件了。之后他师公传了武功后,他较为孱弱的身体遭受不住,他爹方将他送至医王谷,请当时的医王救治,也是因着那时,他结识了与自己年纪相仿的洛羽尘。此后,为了报恩,他常常往来于天剑宗与医王谷之间,与洛羽尘的友谊也日益加深。
“多谢。”思及自己的朋友,龙倾寒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洛羽尘没有应答,只是动作间轻缓了几分。给龙倾寒擦拭身子降温后,他轻柔地取下了龙倾寒腹间的绷带,从身侧取过一盒药膏,净手后,给龙倾寒上药。
冰凉的药膏触上温热的身体,龙倾寒轻轻一抖,又软□子任由洛羽尘动作,在这上好的伤药作用下,原先的疼痛渐渐缓解,龙倾寒这才恢复了气力,问道:“羽尘,你缘何会在此,我若未记错,天剑宗离医王谷犹有些时日罢,你怎地会赶来如此及时?”
洛羽尘的手不着痕迹地按了一下龙倾寒的伤处,在他轻微的抽气声中,娓娓道来:“你已昏迷了五日了。”
龙倾寒一愣,没想到自己竟昏迷了那么久,那他昏迷的这五日里可有发生过何事。
心里的话还未问得出口,洛羽尘便开口给他一一解释了:“凤璇阳还活着,当日并未有人找着他。至于你,众人已承认你的盟主之位,唐杜先生将你当日反败为胜的过程宣扬了一番,是以当今江湖许多人都对你心生敬仰,你便无须担心自己的位置不保了。”
龙倾寒听得一愣一愣的,将洛羽尘口中的信息一一消化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忽而想起被自己伤到的杜信,连忙问道:“杜前辈怎样了,他可还好,你可有给他探伤?”
洛羽尘的手一顿,带着些许不满地觑了他一眼,冷声道:“比你好。”
“咳,”听着洛羽尘口中的调侃,龙倾寒尴尬地偏过了头去。
一件衣物忽而兜头罩在了龙倾寒的身上,洛羽尘收拾好手里的东西,站了起身,在龙倾寒疑惑的目光中道:“若想去寻凤璇阳,你这病得慢些好才是。”
话语一落,他人便不带风尘地推门出去了。
龙倾寒久久方醒悟他语中之意,脸上旋即现出了欣慰而感激的笑。
☆、第一一八章·好友背叛心生寒
“今日你瞧来精神不错,呵,想来是凤教主调养有方,使得你的身体结实了不少。”
“咳咳。”龙倾寒口中的水,差些因着洛羽尘的这句话而喷出去,好在他反应及时,将其生生地哽在了喉头,结果使得自己猛烈地咳了几声,身上的伤因此而疼了起来。
洛羽尘不着痕迹地掏出了锦帕,挥了挥,淡淡地道:“说来,你当真是有幸,凤璇阳心挂你,并未使出冥阳功,不若,你的身子只怕未能如此之快好起。”
龙倾寒一愣,问道:“为何如此说?”似是不肯信服一般,他将自己在苗疆同凤璇阳解蛊时武功相合,以及后来他修习冥阳功之事道了出来。
听得话落,洛羽尘素来没有神情的脸上竟浮现了一丝愠色,清冷的嗓音里也多了几分训斥:“你疯了么!竟私下修习冥……嗯……”
一只素白的手快速地捂上洛羽尘的双唇,龙倾寒环顾了四周,这才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捂着他嘴的手,轻声道:“隔墙有耳。”
洛羽尘愤恨地瞪了他一眼,嗔道:“你当真是不要命了!你可知你体寒,压根便不能承受冥阳功的灼息,不若你以为……嗯,”话戛然而止,洛羽尘渐渐地收敛了脸上的愠色,恢复一片淡然道,“总之,你的身体不宜修习冥阳功,虽说行脉中有所相似,但你却不可习之,不若便有可能走火入魔。”
瞧着他目光闪烁,欲言又止,龙倾寒甚是疑惑,语气间都冷了几分:“羽尘,你为何知晓如此之多,你究竟……”
“吱呀,”一道推门的声音传来,适时地将龙倾寒的话打断。
洛羽尘也借此机会站了起来,瞧着走进来的人,冷声道:“你又来作甚!”话语里带着三分嗔怨,三分不满。
来人笑嘻嘻地捧着手里的药,瞄了龙倾寒一眼道:“龙盟主身体不适,我自是要尽一份力,待得盟主伤好之后,方能带领我们去攻打凤阙山不是。”
“哼。”一记冷哼从龙倾寒鼻腔逸出,看到来人,他的脸唰地板了起来,而洛羽尘虽不似他那般冷脸,但脸上也是如霜的冰冷。
这来人,竟是陶槐。
瞧着陶槐,龙倾寒自是不悦,那一日陶槐暗伤他的事他还耿耿于怀。见着人,自然没好气,当即便直接抢过陶槐手里的药,一口气喝光,而后便丢回陶槐手里,掀起被子翻身睡下,不再多言。
瞧他无意说话,洛羽尘带着不满地觑了陶槐一眼,便先行一步离开了。
陶槐为何会在此呢。却原来这几日,龙倾寒伤重期间,有几个本便不服他的门派掌门上门前来,催促他快些率领众人攻打凤阙山,语带双关,话语里透露出若是龙倾寒不尽快攻打,便是违背先前自己所说的尽快选出盟主之意,更有维护凤璇阳之嫌。当时洛羽尘不在,龙倾寒只身一人在宗内,且刚醒来不久,伤势还未好,整个人虚弱无力,甭说攻打凤阙山了,只怕一站起,便会倒下。可那些人本便是要趁此机会给他好看的,哪理会他的伤势。
他何其聪慧,怎不知晓那些人是故意为难,但他也不是好惹的,当即运起功力,将自己的脸逼得苍白了几分,强逼自己的喉头逸出一丝血迹,一边状似咳血一边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盟主令,冷声道:“昔日我爹犹在之时,一呼百应,江湖中何人不服,但我却知,人心万变,又岂有人人俱服之理,因而,众人认的,不过是一个令牌罢了。如今家父失踪,盟主令到得我手,我又凭己武功夺得了盟主之位。但可叹伤势过重,足不能行,是以不得不辜负众人所托。我心知你们心忧过甚,甚至期望可一呼群雄,带领攻山,但可惜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以,只得委屈诸位,等上几日了。”
话得一落,众人的脸色变得煞是好看,他言下之意,便是江湖中人认的是一个盟主令,如今盟主令在我手上,即便你们有心想攻山,尚得经过我的同意。
最后众人只得忿忿地离去了。此后几日但凡有人来寻龙倾寒,都被他拿盟主令堵了回去,而后有些好心之人,瞧着龙倾寒那伤重的模样,后头也未敢前来叨扰了。
然则,这能拖一时,却不能拖一世,龙倾寒的身体在洛羽尘的调养下渐渐好了起来,而该来的总归会来,譬如,陶槐。
那一日,龙倾寒在洛羽尘的搀扶下,勉强动身行了几步,发觉气色大好,方想对他宽慰几句言说自己身体已经无碍,但却在话到嘴边时,生生哽住,因为他感觉到了一个让他极其厌恶的气息,陶槐。
陶槐笑着行了上前,拱手对着龙倾寒道:“龙盟主,别来无恙。”
瞧着那张让他厌恶的脸,龙倾寒恨不得冲上前给他一拳,说来,他的重伤与陶槐脱不了干系,可是他却苦无证据,再者如今他伤重在身,想揍这个武功不弱的陶槐,也并非简单的事。
愤怒之下,思及洛羽尘在场,龙倾寒只得强压下心头的愤怒,冷冷地点了点头,广袖一甩,便欲逐客:“陶少镖头若无要事,请罢。”
哪知陶槐却是笑嘻嘻地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对着龙倾寒下弯着腰,请罪道:“昔日冒犯盟主,实乃陶某之过,如今陶某上门请罪,请盟主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龙倾寒一恼,方要挥袖赶人,却见洛羽尘快他一步道了出口:“求人原谅,便是这般空手而来的么。”
龙倾寒一愣,还在奇怪洛羽尘为何如此相问,却听陶槐应道:“洛公子所说在理,是以在下并非空手而来,而是带来了一样东西,”伸手一指自己的鼻头,“我。”
此后,龙倾寒才知洛羽尘语中留下之意,原来是想让陶槐给他们做苦力工,为他们煮菜做饭。毕竟他们俩都是公子哥出身,不会煮菜做饭,平日里都是洛羽尘跑去玄明城购买的,但这般跑来跑去,洛羽尘觉得累,便不愿再跑了,是以自打陶槐告罪来后,他便大胆地支使着陶槐去做事了。
然而,也不知是洛羽尘对陶槐太随意,还是他太得寸进尺了,这几日干活下来,他便将活干到了龙倾寒的房内,这不,现下便是笑吟吟的捧着一碗药,主动地来伺候龙盟主了。
龙倾寒不喜陶槐,自然看着他没有好脸色。但好在这几日,看到龙倾寒恢复神气,陶槐起先还曾旁敲侧击问了几句攻山之事,察觉龙倾寒无意提及攻打之事后,便状似未瞧着他伤好一般,也不曾对外人道,更未再催促他去攻打凤阙山。
陶槐如此这般,让龙倾寒疑惑起来。后头,他终于发觉这陶槐的反常原因,那便是——洛羽尘。先前他因着对陶槐的厌恶,一直未关注他,后来发觉他无心对付自己后,便开始静心下来观察他了。而这一看,看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