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上,龙在下作者:流年忆月
第3节
一瞬间,整个喜堂都炸开了锅。
向宗乃是老江湖了,怎地会不知晓五蛊童子之事,他想到自己的女儿竟被这几个人欺辱,他气得一掌拍下,将那几颗头颅拍得粉碎,骇得一些见不惯如此血腥的女子嘶声大叫。
“龙贤侄,敢问这究竟是怎地回事!”向宗磨了磨牙,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硬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眼底满是凶光,似乎龙倾寒不把这事情经过交代清楚,他要触怒于他一般。他对龙倾寒拒婚之事,已有些看法,现下龙倾寒竟然同凤璇阳一块出现,他更是不满。
但龙倾寒岂是轻易屈服于淫威之下的人,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脚下的血光,平淡的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龙倾寒自己知晓,他这是对向宗的做法感到极其不满。
未几,龙倾寒拱了拱手,扫了一眼向宗,道:“前几日我在赶来山庄的路上有事耽搁了,未免误了芊双妹妹的吉时,昨日便连夜赶路。然而行至山庄附近的树林时,耳闻有打斗声,一时好奇心起,便过去瞧了个究竟。只见凤教主与五蛊童子正在打斗,而血护法怀里躺着一名女子,我悄声凑近前看,发觉竟是芊双妹妹,当即我以为血护法与凤教主在行强抢民女之事,便加入了战局,当时我年轻气盛,一心只想救人,哪知竟是误会一场,还至血护法受伤,我……”龙倾寒低下了头,愧疚地看了血影一眼,轻声道:“至于是何误会,还请凤教主解答罢。”
向宗皱紧了眉头,脸上的表情一如方才那般,也不知信是不信。
凤璇阳轻蔑地觑了龙倾寒一眼,冷哼道:“本座昨日与手下在树林露宿,耳闻有风声响起,又有女子的尖叫声,本座一时无趣,便命血影前去一探究竟,哪知血影去了未有多久,便听到打斗声响起。本座前去查看,发觉五蛊童子正围攻血影,而那什么毒蛇和老鹰正对你那宝贝女儿欲行不轨……”凤璇阳此话说得甚是精明,他既未言说血影是否是为了救向芊双而出手,也未道明血影是否有相救之心,一实一虚,反倒让人找不着漏洞,拿捏得恰到好处,既符合了他们魔教不轻易救人的个性,又能让人觉得向芊双乃是魔教之人所救,端的厉害。
“砰”地一声响起,向宗重重地一掌拍到了香案上,虽然并未鼓足内力,但仍把香案拍得嗡嗡作响。向芊双的身体抖动得更加厉害,她将脸完全埋到了向宗的怀里,轻轻地啜泣。向宗的愤怒又因向芊双的反应敛了下来,他轻轻拍了拍向芊双的背,安抚了几句,复又将目光转回到凤璇阳身上。
凤璇阳勾了勾唇,完全不将向宗的愤怒放在眼底,继续闲闲地道:“本座当即加入战局,相助血影,而那毒蛇同老鹰似是眼见五蛊童子受欺,也撇下了你的宝贝女儿过来相缠,再然后,哼,便是龙少主过来搀和一脚了。”凤璇阳冷冷地觑了龙倾寒一眼,龙倾寒偏过头去,也不作辩。
“误会解除之后,我们与龙少主一同斩杀了他们,救下了你的女儿。而后,便是今日将她带了过来。但……”凤璇阳顿了顿,将向宗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话说回来,向庄主,您的宝贝女儿可得看顾得紧了,否则,若非血影,只怕你的女儿早已清白不保。”凤璇阳噙起一抹邪笑,他刻意将最后一句话加重了语气,提醒向宗,血影乃是向芊双的救命恩人。
向宗的脸已经青了,他对这事犹是半信半疑,忽地,脑中心思一转,便质问道:“我向梅山庄与五蛊童子没有纠葛,缘何他们要大半夜的跑来本庄,绑走小女!”
“嗤,”凤璇阳嗤笑了一声,挑衅般瞟了向宗一眼,指着地下的血光道:“这你便要问他们了,本座亦非他们肚里的蛔虫,本座又怎会知晓。”
向宗看着凤璇阳那副似是知晓,可是却佯作不知的模样,更是气恼。然而的确如凤璇阳所说,究竟是何原因,也只有死人才知晓了。
“我倒有个猜测。”这时,龙倾寒淡淡地开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qaq卡文了,我有罪
☆、第九章·意外促成两姻缘
凤璇阳扬高了音调哦了一声,抱起胸,一副看着龙倾寒能说出什么的模样。
龙倾寒无视凤璇阳的轻视,淡淡地道:“听闻向庄主此次置办婚礼有一出好事,凡是逢百乃至最后一位进入喜堂之人,均可得到一份厚礼,”龙倾寒顿了顿,看向向宗,得到他肯定的目光后,便继续道:“是以我斗胆猜测,兴许那五蛊童子便是妄图得到那份厚礼,而趁夜偷入向梅山庄行窃,岂知意外碰到了芊双妹子,便将其拐走,以作威胁之用,至于……遭遇不轨之事,怕是五蛊童子的两位徒弟诸葛丰同薛厉眼见芊双妹子姿色上佳,因而心生欲|念。”
向宗的脸色唰地变黑了,但他仍是不肯相信,开口急急出声:“怎地可能!双儿所在之处偏于一隅,有数人把守,滴水……”忽地,一道冷哼声从凤璇阳鼻腔里哼出,打断了向宗的话。
向宗一顿,正要发怒,却发觉众人将眼光都纷纷聚集在了他自己的身上。脑中一个激灵,惊觉自己失措之下,差点将真相说出。
“哼,被关一隅?数人把守?”凤璇阳似是故意跟向宗作对一般,揪住他话里的漏洞不放。
向梅山庄的大小姐身份高贵,又岂会居于山庄一隅,甚至需要数人把守,除非……
顷刻间,向宗的心提了起来,呼吸有些急促,然而,龙倾寒却淡淡地开口,替向宗解了围,“兴许向庄主是生怕大婚前夜发生意外,是以派人保护芊双妹子罢。”
闻言,向宗浅浅地吁出了一口气,向龙倾寒投去感激的目光。凤璇阳眼尖地将向宗的感激收入眼底,不屑地哼哼出声。
“不过……”龙倾寒又轻声道了一句,将向宗的心复又提起,“向庄主此番虽是好意,却使得贼人的目光都放至了芊双妹子所在之地,试想下,数人把守,偏于一隅,如此岂非会让人误会那是放置珍宝之处?”
眼见龙倾寒没有将事实戳穿,向宗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复又想到今早发现的那个被毒腐蚀的重锁,他眉头皱了起来,莫非此事当真是五蛊童子所为?
想到此事的可能性,他心头大痛,对此事的疑虑虽说并非完全消除,但也相信了不少,他搂紧了向芊双,轻拍着她的背。
“向庄主,如此看来,本座的手下血影可是救了令一命,你总该意思意思一些罢。”凤璇阳抱起了胸,闲闲地看着向宗。
向宗的脸色唰地变得好看至极,血影与向芊双私定终身之事,他老早便知晓,但向芊双虽然为人温柔,但性子却是很烈的,他数次逼迫她远离血影,都不得。他也曾让向芊双去会见各个江湖侠士,期望她改变主意令他人,哪知却死性不改。无奈之下,他只得将向芊双关押在后院,但岂知昨夜她莫名失踪,今日便来了这么一出,起先他原以为乃是血影将她劫走与其私奔,但现下看来这想法的真实性仍值得商榷。
想了想,他实是不愿欠血影的人情,如今多人在场,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强逼着自己低下头,忍气吞声地道:“如此,多谢血护法了。”
血影闻言,走了上前,恭敬地拱手道:“举手之劳。”
向宗抿紧了唇,在心里哼了一声,不再理会血影,反而侧身对他的亲家陶肃解释道,“昨日有贼人闯入庄内,我一时不查,竟让双儿被贼人掳走,如此,实属我的疏忽,今日我一大早便派人去寻,却没想竟会……唉,我未免误了吉时,拂了众人前来参加婚礼的好意,是以方会寻人代替芊双成亲,待双儿归来之时,再来致歉。”
“荒谬!”陶肃是个急性子的,说话直言直语,也不顾向宗脸色地甩了甩袖,厉声道:“亲家,依你所言,若果你女儿一日不寻回来,我这宝贝儿子岂非要娶了个不知明细的女人回家,哼!”
万丰镖局经过陶肃多年来的打拼,在江湖上已有了不低的地位,虽说比不上天剑宗、向梅山庄等大门派,但也是有不少名头的,可毕竟低于向梅山庄地位一等,许多人都觉得万丰镖局这桩亲事可谓是高攀了,便是向宗言语间也透露出对他们万丰镖局的不屑。
因而一听闻向宗寻个假货来代替,陶肃自是恼怒。况且……他觑了一眼那窝在向宗怀里的人,他虽疼儿子,让儿子娶了他心的向芊双,可如今向芊双这般模样,还不知有未被人糟蹋过。
无意中,瞥见陶肃看着向芊双的鄙夷目光,向宗的脸唰地变黑了。先前他是瞧着陶槐对向芊双一片痴心,为人又老实,方会应下这桩亲事,但若说门当户对,还委实是陶槐高攀了,却没想今日却被陶肃拿真假新娘之事说事,拂了自己的面子。
如今,喜堂的气氛变得尴尬起来。向芊双之事,让向宗实是难堪。向宗沉了沉脸,强扯出一个笑容,给陶肃赔礼道:“如今芊双已经回来,亲家,你瞧这亲事……”
这时,三道声音忽地同时响起——
“哼!”
“向庄主,我……”
“爹,我不嫁。”
喜堂的气氛忽地变得诡异起来,人们唰地将目光放在了向芊双身上,而凤璇阳则一脸有趣地盯着那个言说“向庄主,我……”的陶槐身上。
向宗面色已经铁青,方才那三声,一道是从自家女儿口中所出,另两道则是陶家父子所出。陶肃不满地冷哼他可理解,而陶槐他……
思及此,向宗瞪了陶槐一眼,复又将视线放回向芊双身上。
向芊双从向宗怀里探出头来,轻轻地揉了揉哭红的眼,低声道:“爹,双儿……双儿的清白……我……”向芊双抖动着双肩,偏过了头去,泣声道:“我已配不上任何人……”
这句话,犹如一个惊天闷雷般在向宗耳边炸开,他震惊地倒退了几步,双目龇裂地一拍香案,愤怒地厉声质问凤璇阳,“不是言说我儿清白犹存的么!为何!”
眼见向宗将怒气出到了自己身上,凤璇阳倒也不恼,他勾了勾唇,道:“是犹存,只是将近不保而已。”言下之意,便是除了最后一步,其他都差不多了。
向宗双目瞬间瞪大,砰地一下,重重地一屁股坐下,而向芊双已是泪流满面。喜堂之内,众人都纷纷窃语起来。
虽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这名节之事,却甚是在意的。
向宗拍了拍向芊双的手,略带担忧地看向他的亲家,却见陶肃一脸不满,而陶槐却静静地观望没有出言,但,便是这般没有丝毫表态的态度,更让向宗心灰意冷。
一时之间,他竟寻不到任何方式来缓解这个尴尬的局面。
而这时,凤璇阳适时地开口了,“嗤,向庄主,依本座瞧,倒不如将令许配于血影。血影年岁已不小,是该娶个媳妇了,他既然见着了令的身……嗯,向庄主不妨退让一步,让血影娶了令。左右我们乃邪道中人,这清白之事本座也不介意。”凤璇阳话里有话,一来有意透露血影已经看到了向芊双的身子,如今肯娶向芊双,乃是给向宗面子,若是不肯让向芊双下嫁,那吃亏的是向宗他自己,二来,他又话语一转,嘲讽正道中人把清白看得太重。
果不其然,话一落,向宗与陶家的脸都黑了。这整件事向宗直觉古怪之极,可是却让他找不着漏洞,而且女儿的模样不似作假,若果真非遭人侮辱,也不会哭成这样。
“爹,我谁也不嫁。”向芊双闻言,哭得更是厉害,想到自己遭人侮辱,清白差点不保,犹要带着这份残缺嫁给自己心的血影,便觉愧对于他。
向宗犹豫起来,他委实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血影,不然当初便不会如此反对他们俩在一块。他转过头,正要寄希望于陶槐之时,却见凤璇阳忽地闪到了他的身边,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若果你不应,那你可下不了台了,本座可是在帮你,莫非你要让陶槐当众开口拒绝不成。”
向宗一怔,瞥眼看向陶槐,发觉陶槐似是看戏一般,毫无出面要娶真正的向芊双之意。向宗已是气得浑身发抖,他忿忿地收回目光,正对上凤璇阳的脸,忽地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双目瞬间瞪大,牙齿咯咯地打颤,嘴里竟然说不出话来。
凤璇阳勾了勾唇,扯出一个邪气的笑,又低头在向宗耳边说了些什么,声音极低,饶是站在向宗附近武功高绝的龙倾寒都听不到,他只能看到向宗的脸忽地变得扭曲起来,狰狞得可怕。
龙倾寒微微皱眉,便开口解围道:“凤教主,此乃何意,莫非强逼他人不成?”
凤璇阳闻言一怔,他回过身来,不明意味地看了龙倾寒一眼,耸了耸肩,道:“本座这可是为向大小姐着想,血影,本座若要你娶向大小姐,你愿是不愿。”
“属下领命。”
不过是短短的两句对话,却含着不容他人拒绝的意味,饶是向宗多年的老江湖,也不知该如何处理。现下人家都愿相娶,若是自己驳了对方面子,那当着江湖中人之面,他该如何自处。即便他以道不同不允的借口拒绝,但人家救向芊双在先,若因此而拒绝,那便是忘恩负义。江湖中人,最看中面子,是以左右不可拒绝,唯有应答。
向宗攥紧了拳头,慢慢地从方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定定地看了凤璇阳一眼,目光里似是恐惧又似是忿恨,而后他才缓缓收回了目光,道,“血护法若不介意,老夫便驳了自己的脸皮,将小女下嫁罢。”
他又转过头来,佯作歉疚地道:“陶……贤侄,此事,我唉……”
“向庄主,”陶槐眼见自己无需再娶向芊双,对向宗也客气起来,他拱了拱手,拉过他身侧那个假扮的新娘子,道:“若是向庄主不介意,可否将此女嫁与给我,我必好生待她。”
向宗闻言一怔,忽地明了为何陶槐不愿娶向芊双了,却原来都是命。他长叹了一声,点点头道:“好好好,我便将此女认作义女,陶贤侄,你依旧是我的好贤婿。”
“多谢向庄主,哦不,父亲。”陶槐拉过身侧之人的手,与她一同拜谢向宗。
一场婚礼的闹剧,最后便以两对新人当场成亲而告终。
向宗疼女儿,实是不愿小女远嫁他方,万般无奈之下,他便要求向芊双留庄几日,过十数日后,再让她随血影远嫁。
当日的喜宴后,凤璇阳便默默地离开了,而同时,有一个人也尾随着他的脚步,跟他离去。
向梅山庄坐落于山脚附近,凤璇阳优哉游哉地挑了个荒无人迹的小道,负着手慢慢沿此道下山。尾随之人的人也悄声跟着他走上此道。
凤璇阳走了几步,脚步忽地一停,眼珠子转了转,便怵地足尖一点,朝黑暗中跑去。
尾随之人一怔,快速地迈起步伐,追随而至。
两人一路小跑,竟不分上下,后头的人追及不上,前头的人也甩之不去,直待跃上半山腰时,凤璇阳才停下脚步。
“你跟着我作甚?”
☆、第十章·婚宴原是谋中计
凤璇阳微微偏过头,勾唇一笑,“龙少主?”
龙倾寒缓缓地从凤璇阳背后的黑暗里走出,定定地看着他。
凤璇阳双眸一眯,开口再问道:“龙少主,你跟着本座作甚?”
龙倾寒微微一怔,一时尴尬起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跟着凤璇阳,似是下意识地看到他,便跟来了。可怜龙倾寒平日里沉稳老练,可这感情的事却如同一张白纸,每逢遇到感情之事时总是张皇失措。他愣了好半天,才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很烂的借口,“我……我与你恰好同路罢了。”
说完,他似是明了自己的借口有多拙劣,又尴尬地偏过头去。
凤璇阳定定地看着那张泛起嫣红的脸,月下的龙倾寒犹被裹上了一层洁白的光,瓷白的脸透着淡淡的红晕,比之平日里淡得没有韵味的脸,更多了一丝风情。
不自觉地,凤璇阳凑了上去,慢慢地靠近龙倾寒。
龙倾寒察觉到熟悉的气息传来,拿着剑的手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心脏砰砰地直跳。他的唇启了几次,忍不住想将昔日那句情意诉说,可又觉得如今方与凤璇阳相识不久,若是开口,岂非过于突兀。
看着那紧张得呼吸急促之人,凤璇阳嘴角的笑意更甚。他慢慢地凑过去,抬起手伸向龙倾寒,忽地,“啪”地一声响起,龙倾寒一个甩手将凤璇阳的手打了开来。
似是惊诧自己竟然打到了凤璇阳,龙倾寒微微一赧,偏过头去道:“抱歉。”
凤璇阳甩了甩自己的手,闲适地道:“本座不过是眼见你发顶有些碎叶,想替你拂去而已。”
龙倾寒一怔,便下意识地抬手撩了撩发顶,哪知都未碰到什么碎叶。他摸了半晌,疑惑地望去,却发现凤璇阳表面一副正经的模样,可是那微微勾起的嘴角,和有些抖动的身子却泄露了他心底的笑意,龙倾寒一恼,瞪了他一眼,便转过身离去不再理会他。
他虽与凤璇阳相识了数十年,可一直将意存留心底,甚至逼迫自己不去与他正面接触。可熟料,真正相处接触下来,方知凤璇阳竟是这般嬉闹之人。
凤璇阳笑嘻嘻地负着手跟在龙倾寒身后,龙倾寒也不理会他,径自走上了半山腰的空地上。
风轻轻扬起,拂乱了龙倾寒的发。他伸手撩了撩遮挡双眸的碎发,静静地眺望着远方。
山底下是繁华的汉冬城,天朝国策开明,夜晚大都有夜市酒坊,繁灯映照。站在这高山之上,遍览足下风景,这一刻,心胸瞬时变得辽阔宽广。
“人们总是期望能站在巅峰之位,却不想,哪怕人们站得再高,在巍峨高山的眼中,其实不过是个渺小的蝼蚁。”
龙倾寒一怔,侧目望去,一身张狂红衣的男子静立在他的身侧,那额头的红莲印记,映着下方的街灯,显得更为妖娆魅惑。此时的凤璇阳收起了往日里邪气的笑容,望着远方的眉目里现出君临天下般的霸气,双眸里如一团熊熊的烈火,在狂肆地焚烧。一种王者的气息油然而生,让人不禁跪伏在他面前,虔诚地膜拜。
龙倾寒敛下了双眸,一如平日里那淡然如水的模样,静静地站在凤璇阳身边,眺望着远方。
“嗤,”良久,凤璇阳扬起了一抹笑,不明意味地看了龙倾寒一眼,哂道:“说来,本座当真是未曾想到,武林正道人人赞颂的龙少主竟会做那等事情。”
“我做了甚?”对方明明是嘲讽的语气,但在龙倾寒耳里听来,却同普通话语一般,激不起他半点波澜。
“何必再装。说来,若非你献计,只怕血影还未能如此轻易地娶回向芊双。只不过,本座疑惑的是,”凤璇阳忽地凑近了龙倾寒,道:“你究竟是如何知晓向芊双被囚禁于山庄后院?又是如何让她误以为自己清白不保,上演今日那一出的?”
凤璇阳瞟了龙倾寒一眼,继而又道:“当日在树丛里你突然离去,本座犹伤感许久,却没想你在大婚前夜找上了本座,邀本座与你一同来向梅山庄劫人,并要本座与你在婚宴时做戏嫁祸给那甚毒蛇与老鹰。你将一切都布置得妥妥当当,便是毒蛇与老鹰的头颅也提前准备好了。如此,本座实是不明,你今日这出戏,为的究竟是甚?”
“凤教主,一口气问这么多,我应回答哪一个?”龙倾寒淡淡地道。
“不如,先告知本座,你这般设计,可是……”凤璇阳压低了嗓音,调侃道:“为了本座?”
龙倾寒觑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但只有他自己知晓,除了凤璇阳,还有谁值得自己如此大费周章的设计。为何他会知晓向芊双在后院,呵,只因他是重活一世之人,方能赶在悲剧发生之前挽回一步。
他犹记得,昔时他与凤璇阳把酒言欢后,便自行散去。再相见时,便是凤璇阳大闹喜堂,替血影来抢向芊双。那时争抢之下,一时失误,竟致新娘身死。此后,血影心性大变,背叛凤璇阳而去,再然后,便是向梅山庄发生的惨剧。
然很久以后,他方知晓,那时新娘非彼新娘,一切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嫁祸给凤璇阳的谋计,可是,错已造成,武林正道对凤璇阳的误会已经种下,他们齐齐针对凤璇阳,谩骂邪道种种不是。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年的喜堂之上,当众位正道中人将矛头指向凤璇阳时,愤恨的凤璇阳厉声大喝:“本座终有一日必一统江湖,绝了你们歧视之心!”
说及凤璇阳手误杀人之事,若放在复生前的龙倾寒身上,他必是确信不疑的,可后来与凤璇阳真正相处后,他便对此事抱起了半信半疑的态度。一直到复生后,他将过去之事的来龙去脉细想了一遍,发觉此事仍有诸多疑点,因而此次复生后,他便将这事完全打乱,瞧瞧会出现何等情况。
龙倾寒深深地陷入了回忆里,心里感到阵阵凄凉,若是那时他站在凤璇阳的角度为他设想,兴许一切都不一样。好在如今上天恩宠,让他重新来过,那么他必要挽回一切。
凤璇阳眼见龙倾寒久久不愿开口,便叹了口气道:“罢,你不愿多说,本座也不勉强,但本座想知,你是如何算准陶槐不会出面言说要娶真正的向芊双的?”
龙倾寒一怔,慢慢地从回忆里走出,他轻瞥了凤璇阳一眼,眸里的幽光似痴迷又似心酸,缓缓地,他将视线放到了远方,幽幽地将话语吐出,“你可知,向庄主此处的婚宴为何要有送礼的那出好事。”
凤璇阳挑了挑眉,并不答话,但他却莫名的知晓,龙倾寒必会一一解惑。
“向梅山庄建庄百余年,在江湖上的地位可媲美我们天剑宗。向庄主一手拈梅指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人称‘万指手’,多年来他行侠仗义,手刃不少了奸邪之人。”
龙倾寒顿了顿,不知是有意无意,他似是听到凤璇阳嗤鼻了一声,他淡淡地看了凤璇阳一眼,又继续道,“后来向庄主逐渐年长,可却一直未有子嗣,他自认为是年少时沾染血腥过多,上天惩罚他。是以在二十年前他金盆洗手,退隐江湖,没过几年,他夫人便成功诞下一女,那便是向芊双了。听闻向芊双乃是早产儿,体弱多病,虽能使些手上功夫,却无法深入习武。因而向庄主将他她视为掌上明珠,极尽宠。”
龙倾寒说到这里,凤璇阳已渐渐明了,他接话道:“岂知有一日,他的宝贝女儿邂逅了本教的血影,情根深种,两人私定了终生。”他停了下来,看到龙倾寒望着远方,也不答话,他哼了一声,不再说下去。
而龙倾寒却似跟他耗上了一般,便这么静静地望着前方,始终不接话。
凤璇阳直觉无趣,又只得自己把话接了下去,道:“后来,向宗意外发觉了他们两人之事,便将向芊双关了禁闭,不让她出门。可谁知……”凤璇阳似故意的一般,又停了下来。
这次,龙倾寒给了他面子,把话接了下来,看得凤璇阳连连点头夸他识趣,“岂知血影武功甚高,偷入山庄不是难事,两人便这么暗中来往,竟然都未被向宗察觉。然而事情总有暴露之时,向宗发觉了此事,便一怒之下,将向芊双关到了后院的门里,至于血影……”龙倾寒看了一眼凤璇阳。
“那时本座听闻此事,便将血影召了回来,以免再生事端。”
龙倾寒收回了目光,“事后向宗以免血影多做纠缠,便心急地寻媒婆为向芊双介绍对象,期望将她早日嫁出去。哪知来者虽多,但都不合向芊双心意,向芊双脾气一闹,便以绝食为借口,坚决不肯去见来求亲者。”
“嗤,本座猜,这向宗这人女心切,既担忧她的身体,又忧心寻不到好的夫家将其快些嫁掉,于是便寻了个婢女假扮作向芊双,替她与那些求亲者接触,让其代向芊双寻个好男人,可对?”
龙倾寒微微点头,“不错,几次方相处下来,那易容成向芊双的女子便与陶槐暗生情愫,两情相悦,但可惜……因为婢女假扮之故,两人不能相守。”
“哈哈,莫怪今日陶槐不肯出言娶向芊双,原是他知晓了自己真正心仪之人乃是假扮的婢女,而非真正的向芊双。”凤璇阳扯出了一个笑容,邪笑地看着龙倾寒道:“如此说来,这真假向芊双之事,可是你同陶槐暗中报信的?”
龙倾寒怔一怔,没有答话。
凤璇阳又继续道:“如此说来,这向宗定下送礼这事,可是想法子吸引更多的武林高手,一来避免向芊双被血影暗中带走,二来避免本座前来抢亲?武林高手,受了向宗的恩惠,若是本座强行出手,则他们必要出手相助,届时一场乱斗,他既能护得女儿不被抢走,又可坐收渔利,哼,端的好计谋。只可惜却被你这个龙贤侄破了去。”凤璇阳末了的语音,略带着讽刺的味道。
而龙倾寒没有辩解,只因他不后悔今日所为,活了两世,孰是孰非他已明了,看人也不似当年那般意气用事,既然能重新活过,他自然要在后面的悲剧发生之前阻止。
“莫怪你今日要与本座演这一出,你先让本座与你假扮那五蛊童子的手下前去劫人,而后……咦,本座实是不明,你究竟是如何让向芊双误以为自己遭遇过轻薄之事。”
“‘南柯一梦’是个好东西。”龙倾寒言简意赅地答道。
“哈哈,是极,本座怎地忘了你还有位神医好友,莫怪你会有这迷魂药之首的‘南柯一梦’。如此说来,向芊双误以为自己遭遇过轻薄,表现更为逼真,因而更能让向宗信服这五蛊童子之事,而后龙少主出面,顶着天剑宗少宗主的名头作证,众人自然不疑,如此便能让众人真正以为血影乃是向芊双的救命恩人。而此时,血影则扮作一副冷漠的模样,既不会暴露出他欲娶向芊双智信,又让向宗左右为难。陶槐不娶,血影也不开口,向宗则连台阶都没得下。最后本座推他一把,在众目睽睽之下,即便他再不满血影,也不能辩驳。你这计果真是好计,稳稳抓住了人心,既驳了向宗面子,又让本座高了他一等,远比本座原打算的抢婚好多了!”
龙倾寒有些歉疚地敛下了双眸,说实话,这般设计他人非他所愿,可这一招却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半途出了差错,那便功亏一篑。若果凤璇阳不信任他,那便演不出此计了,届时兴许又会上演多年前那幕惨剧。他既有心要与凤璇阳重新来过,那他便要想法子阻止凤璇阳一统江湖的决心,不若,他与他正邪不两立,届时只会让彼此难堪。
凤璇阳仍有些疑问,他问道:“但你便不怕他人揭穿我们在过亭酒肆相识的事么?若是他们言说我们俩串通一气,岂非白搭。”
“‘南柯一梦’是个好东西。”龙倾寒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凤璇阳喉头一哽,直被龙倾寒这话憋得气都卡在了喉里。不过,相处这些日子,他也知道龙倾寒是什么德行,能不开口说话便不会开口,高傲得紧。
然而,凤璇阳方能叹出一口气,还没能缓过劲来,却听龙倾寒问了一句话,让他连气都憋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龙小受呆呆的,老是被凤小攻欺负quq
☆、第十一章·山脚相救落水人
“说来,凤教主,我的手下龙末,您也该放出来了罢,他一个大男人可满足不了凤教主的需求。”
凤璇阳惊讶地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呛咳出一声,道:“咳咳,龙末是何人,本座不知。”
龙倾寒面色如霜,他没有看凤璇阳,但他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气息却让凤璇阳不禁打了个颤,良久,他才缓缓道:“是么。我原以为他已被凤教主收入后宫,极尽宠。”话末,他淡淡地转身,朝前迈出几步,又顿了顿,背对着那被自己的话骇到的凤璇阳说:“凤教主,烦请下次与手下商量拦人之事时,说话小声些,以免被武功高绝之人听了去。”
凤璇阳一个趔趄,险些站不稳,却原来当日他在树丛里嘱咐血影拖住的人,便是龙末,却没想竟被龙倾寒听到,还猜了来。想到龙倾寒知晓自己的坏行,可却无丝毫恼意,反倒一如平时那般平淡,凤璇阳当真不知是喜还是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