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家去年办丧事时,老夫也去了,瞧那庆安公主哭得当场昏阙了过去,老夫还感叹了一把,想不到,这妇人不仅心毒,还会演戏!”若说之前对庆安的红杏出墙众人不敢声讨,毕竟庆安有可能摇身一变成了帝王的后妃,可现在已有趋势证明,贺锦钰是申剑国的野种。
但也有相对保守的声音表示此事尚可疑,“这话暂时还是吞进肚里好,有证无据,凭这些话能作数么?”
冷笑之声顿时响起,“虽说无证据,但在下怎么听都觉得是真的,尤其是太子这些年所为,现在想想,还真与贺锦钰脱不开关系呀!”
“桂大人此话真是一针见血呀,太子出的那些事,现在细细想起来,前前后后都有贺锦钰的身影,老夫之前还暗道贺太傅教子无方,如今看来,原来是另有玄机呀!”
“不可说,不可说呀,现在得先听听,这贺锦钰究竟是不是皇上的血脉!”
贺元奇满脸赤红,老泪纵横,对所有的人的同情置若罔闻,他双拳紧紧握住,双眸忍得快泌出鲜血来,可他知道,就算是事实,也是死无对症,何况,相比起贺锦钰是不是顾城亦的亲生儿子,这更为重要。
这种罪若被证实,足以诛灭九族,不仅是申氏一族,就是庆安也难逃一死。
加上,他始终牢记着,今日早晨,贺锦年去书房找他,直言告诉他,今日无论听到什么,让他不必激动,别气坏身子。
所有的人都秉住气息准备听着后续如何,甚至有几个老臣在掏着耳朵,唯恐错漏了什么。
“本宫待那一对孩子若亲生,怎么会下这样的杀手?何况,本宫杀他们又有什么目的?不过是一个孩子,本宫犯得着么?”庆安的嘴角被申皓儿打破,一开口嘴角就是撕裂般的疼痛,此时她的模样仅用狼狈、惶恐已不足以形容了,她伸手拭去脸上申皓儿吐出的粘腻唾液,忍住那种怪怪的粘腻之感,而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胸前被申皓儿撕开的衣襟,心口彻骨的寒冷和尖锐的恐惧一波一波地漫上来,却根本就不知道应如何阻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她万没料到,除了死去的苏楠知道,以及作为当事人的申剑国知情外,竟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十几年前的旧事。
这时,戴少荣站了出来,开口向帝王启奏,“请皇上下旨彻查此事,无论此事是真是假,去年贺家几十人口死于非命确是有其事,请皇上给死者一个交待!”
章永威马上请旨,“皇上,微臣附议。臣请旨为贺太傅追查其女儿的死因,请皇上恩准!”
“好,就依了章爱卿!”顾城亦冷冷一笑,环视着众人,语诛如伐,“今日朕就给众臣一个交代,这事朕一定会彻查到底,无论案子牵连到谁,朕绝不估息!”
“轰”地一声鸣响,庆安踉跄地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已大势已去,她虚弱的一笑,眸光在顾城亦和申剑国两个男人之间流转,可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护她!
最后,她把眸光落在了贺元奇的脸上,看着那双充满恨意的眼睛,她张开口,用口型轻轻地吐出:对不起你的,是顾城亦!
而后,她转开脸,淡淡地看着夕阳的余辉一点一点地消失在山那侧。
她知道,那是她的人生!
贺家的旧案一旦扯了出来,就算她能圆了贺锦钰是顾城亦亲子的谎,苍月也没有她立足之地。
而她失去了顾城亦的信任,对申剑国而言,她就是一只无用的废棋,她还拿什么和田敏丽去争?去抢?
走了二十年的寂寞荆棘之路,终于杀出重围,却被一场可笑得连鬼影也不见的一场戏给毁了。
同时葬送的,还有贺锦钰的前程,还有……对她恨之入骨的女儿!
轿内,贺锦年听到顾城亦下的追究到底的命令时,一抹嘲讽凉薄的笑容升起,顾城亦和庆安这一对合伙人,折伙了!
接下来,上演的应该是狗咬狗的好戏了!
田敏丽,希望你能拿出你的十级的杀伤力,好生地招待招待你的同胞妹妹!
顾城亦此时的眸光也是落在申剑国的身上,从事发开始,他其实无数次偷偷观察着申剑国的反应,得到的结论竟是,他一点也看不透这个大魏的护国将军。
他心里无数次地猜测着,究竟是什么,让这位中年男子只带了几十个普通的护卫就敢来苍月。
面对一簇接一簇的变化,面对那种让人感到龌龊之声扮演着他,他却依然能嘴角含笑,不置一辞!
此时,他正负手而站,那自信的神情让顾城亦以为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听幻觉?而更令顾城亦不解的是,申剑国的眸光,从始至终都若有若无的探向景王的坐驾,难道,这一切是他和景王顾城风的合谋?
顾城亦心头一厉,哼,是不是合谋,先捉住那几个装神弄鬼的再说!
顾城亦重重咳了一声,把思绪收回,他突然大声朝着禁军下令,“禁军听着,把装神弄鬼之人搜出来,朕会当众盘问!谁第一个搜出来,朕既刻封赐其为禁军校卫,并赏白银一千两!”
重赏之个必有勇夫,果然,那些禁军一听如打了鸡血般的精神起来,一扫听得津津有味的敷衍搜索状态,开始仔细地搜查每一个可疑的角落。
可惜,那一男一女的声音突然消失了,燕京城的城门突然静了下来。
此时,夕阳已西下,城门上的侍卫开始挂上灯笼,数百盏灯沿着城墙两边一字纵横排开,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顾城亦蹙紧双眉,眸光阴侧侧地巡视着四方,看着几拨禁军提着灯笼在城门的上下左右到处查找,可传来的皆是:回索大人,大门四个角落查检完毕,没有发现可疑!
“回索大人,城墙旗杆四周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
……
一声声的通报没发现,正当让顾城亦心头再一次窜起火时,耳畔传来了皮肉的拍打之声,众人正迟疑这是什么意思时,突然,清晰的女子呻吟之声响起,接着男子浑浊的喘气声,还伴着女子低低啐啐地娇嗔,“剑国,快些——”
男子哈哈一笑,“哦,果然女人四十如狼,怎么填也填不满……”
……
城门边,一众老臣羞得差点昏阙了过去,个个宽袖半掩脸,“伤风败俗呀,伤风败俗”,可嘴上虽排斥着,却没有一个人掩住耳朵。
这一次,与之前暧昧让人暇思有所不同,而是直接把那一层纱给挑了,让所有的人仿佛在看一场活春宫。
轿内,顾城风眸中流光里竟隐约抹过一丝杀伐之意,他伸出手将贺锦年抱进怀中,两道广袖宛若羽翼,将她温柔安护,而他的手顺势掩住了她的双耳。
贺锦年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贺锦年与贺锦筝那一对孪生的兄妹,她仿佛透过贺锦年的记忆看到,在杏巧眼光灼灼的注视下,年仅八岁的兄妹二人将一碗满满的药喝光,她突然很想流泪,可眼眶里干干涩涩的,唯有酸苦的滋味搅得她的心很疼、很疼!
那个对龙凤胎,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庆安的毒害!
这其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贺元奇的姑息养奸。
她想,今日在这里,最痛苦的应是贺元奇了,可有用么?
此时她除了帮这一对兄妹雪洗冤仇外,什么也不能做。她甚至无法去苛责贺元奇,因为连她都避不过申剑国这一盘处心积虑的谋算,何况是贺元奇这个普通的文臣。
她把脸轻轻埋入他的臂弯,带着少女的依赖,这样的她在他的记忆中从不曾有过,惹得他分不清是喜欢还是心疼,他俯下脸,唇瓣轻轻贴着她的耳珠,温润之声泌出了一丝怜惜,“你体内的残毒虽然已逼了出来,但这身子骨也要养上一阵,我让云泪留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拒绝!”
贺锦年尚未从那缅怀那一对孪生兄妹的情怀里跳脱出来,闻声后,幽然一叹,“让云泪开了方子,我吩咐人煎着服便是,不用这么麻烦,省得爹爹不高兴。哦,对了,顺便让云泪帮六月也开些调理身子的方子,六月夜里头容易惊梦,我曾让府里的管事找了几个大夫瞧了,可总不见效。”
温情一夕尽冷,听到从她嘴里吐出六月这个名字,顾城风瞬时觉得心绪复杂到难以言明,脑中忽地闪过那日他暴雨中去贺府时,看到她与那唤六月的少女如若无人的嬉戏。
他闭了闭双眼,心底弥漫起酷寒的绝望,她与那六月毕竟年幼,尚未经男女情事,可随着他们二人朝夕相处,又有谁能保证贺锦年与六月不会生出男女情愫?
若有一日,他们二人冲破男女障碍,享受到了大自然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欢好,她的心还肯为他守候么?
忽然之间变得狂躁起来,只觉得心口传来酸楚,从喉间涌上来一股腥甜的味道,又被他生生压了回去!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世间所有的光亮于他皆是一种刺眼,指尖一弹,便将贺锦年挑开的帘子抖落,轿内一瞬间就陷入了黑暗。
“嗯?”贺锦年有些不适地揉了揉眼睛,贺锦年突然感觉到顾城风似乎情绪有些不对劲,便低声问,“怎么了?”
黑暗中,顾城风唇边勾起弧度,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他摇摇首,突然觉得自已象是入魔入障,仅仅听到六月的名字就足让他自已的情绪瞬间变得毫无欢娱可言,终于忍不下胸口处的郁填之气,声音里透了些不稳,“锦儿,我若登基,必会向贺太傅提及让你入宫伴驾,只是那六月……到底是女儿身,我不想你与她太过亲密。”
他的话意里很明确地透出,不允许她带六月进宫!
他也想忍,就象彼时,因为爱,所以顾念她所有的决定,结果,造成了他与她差点成永诀!
她虽然答应伴在他身边,却要他等上四年!
四年,世事多变幻,尤其是感情,他总是觉得她给不了他一生的承诺!尤其是她的身边有了六月那般美貌的少女!
不出两年,少女情窦初开,锦年是这般的美好,那少女又如何不会费尽心思留在贺锦年的身边,他自幼在宫中长大,见了太多太多那些原本青葱的少女一旦沾染了情欲,为了争宠,将变得如何的可怕。
而贺锦年的身子虽然只有十三,可她心智早已成熟,四年之期内,若是有少女处心积虑地引诱她,万一——
那他——如何再能忍受,看着她与别人成双成对!他怕……他会疯!
而他与贺锦年,隔着阴差阳错之身,甚至两人之间连个子嗣也不会有,一生将会有多少的变数?
既然上天给了他又一次机会,这一次,他想追寻自已的欲望,哪怕,学会逼她!斩断她身边存在所有的隐患,让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他!
“六月,他是个孩子!”她的心一沉,突然想落泪,为了六月,为什么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却不曾被世人喜欢,在她找到他时,他一身是难堪的伤。
别人也罢,可从不曾想过,顾城风竟然会排斥六月,为什么呢?那样单纯的一个孩子,却对人有着强烈的戒备之心,甚至连笑容都带着战战兢兢。
无法言喻的苦涩感在她的胸腔蔓延开来,贺锦年低下首,心里生起了一股犟强,静静不愿开口。
黑暗中,他笑了一声,桃花眸内的期待一点一点地泯灭,最后冷冽毫无温度,如冰雕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毫无生气地将脸轻轻搁在她的肩上,两指挑起她肩上垂落的一缕发丝,脸紧紧贴在她的脖子处轻轻的磨蹭着,他的声音不复起初的凌厉,仿佛带着决然的克制,又似乎含着一丝的委屈,象个孩子般地低声呢喃细语,可声音却透着百年苍凉,“这也不行么?”他的心愿真的不多,他只想与她在一起,待他统一了苍月后,没有后嗣继承也没关系,他把这个江山留给顾城军,带着她找一个世外的桃园,就这样厮守一生!
久久得不到她的回应,他突然心生一种古怪纠狂的恨,带着无能为力的颤抖不安,却又有丝怒意,这种空泛又复杂的感觉于他而言是何等的熟悉。在以往的接触中,每一次她面临选择时,他总是最后被她放弃,经年产生的一种无助感。
他的心口疼得厉害,而她的沉默让他如临审判,他压抑的呼吸让他觉得肺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桃花眸内渐渐蒙上一层死水般的颜色,焦灼中,带了一种近乎语无伦次,“锦儿,我只是……怕你爱上了她,她是那般美丽……又是女儿之身,她能给你的,永远不是我能给得了!”
“什么?”她呼吸空然停住,为他的话感到震憾!
他突然开始恨自已为什么要开这个口,为什么要打破他和她之间的那种平静,明明她已经做出承诺,为什么他不肯尝试着去信任,总是这般患得患失!
可有些事,他不想再自行折磨,他想把一切揭开,再难堪,他终究是开了口,“锦儿,她能为你生儿育女,可我不行!”修长的手指掠过她的眉心,他突然就笑开了,一双眼睛仿佛蕴藏着整个天地一般变得宽容和平,身上的气息开始沉静下来,干净而容忍,“我怕终有一天,你两难全时,你终是会为了太多太多的世事眼光而选择了她……舍了我!”
原来,他竟担心她爱上了六月!
贺锦年心头猛然恸起一股强烈的悲伤,被他把自已放得如此之低的模样,阻得心口一窒!
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需要黑暗的掩饰,他这样一个芝兰玉树般的男子,却眼睁睁地看着申钥儿为了秦邵臻付出一切,而他只能隐忍、静静站在一旁看着,把自已的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藏起,最后过早的离世。
想来,对六月的存在,他也是如此,既担心她与六月生出情愫,又担心他表现太过排斥六月引起她的不满,只能把所有的情绪隐藏在黑暗之中!
尽管她已敞开心房承诺言下四年之期,可他还是没有丝毫的安全感,所以,提起六月时,他才会欲言又止。
黑暗中,她的手抚上他的脸,哑着声线,“殿下,六月他是个男子,殿下担心的事永远不会发生,六月与锦年之间只有骨肉亲情,她是锦年的……故人。”她甚至分不清此时是因为心疼六月,还是因为心疼顾城风,眼泪就这样不期而至,因为流泪,既使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亦变得水亮,越发衬得人明眸皓齿,苍白的小脸,褪去了素日的冷漠的坚强,多了几分孩童般的脆弱,“他曾伴随锦年走过一段最苦、最荒凉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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