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风抱着申钥儿下马,不做任何停留,阔步离去。
梧晴雪上前一步,执住缰绳,她没有象其它的人,一双眸光带着好奇落在顾城风怀中的女子身上,她抚了抚马儿颈上雪白的毛发,象是对它道:辛苦了,小家伙。
众所周知,景王顾城风有一只通体雪白的白马名唤雪箭,是只雄马,能日行千里,驰高山雪原依然如履平地。而这一只并非是雪箭,它叫雪声。
雪声同雪箭一样皆生于大漠,是只雌马,是景王顾城风半年前派人在大漠中找到。
梧晴雪知道景王如此大肆的寻找一匹一模一样的雌马,只因为当年申苏锦曾向顾城风借过一次,还给他时,婉惜地直叹,“可惜只有一只,若能为他寻到伴侣,那该多好。这样品质的马,生下的后代该是如何的出类拔萃!”
雪声来到挽月小筑后,梧晴雪常常做了些糖块来哄它,雪声通人性,马上低了马首蹭了一下梧晴雪的脸,又仰起脖子高兴地晃了晃脑袋。
“知道了,一会就给你方糖,贪吃的小家伙!”艳阳打在梧晴雪清丽的面容上,那一双象猫眼微微折射出淡淡的琥珀之光,衬得一身冰肌愈发莹彻,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梧晴雪将马缰搁到马夫的手中,轻声吩咐,“将它马足上的裹金先卸了,用温热的醋泡上一刻钟再给它洗浴不迟!”
“是,梧小姐!”马夫躬身接过。
梧晴雪方提足加快速度追上前方的顾城风,此时,她并不知道顾城风怀中的女子其实就是申苏锦。这一点,顾城风一路做尽了严防泄露。
“东阁先生为何尚未到?”顾城风确定申钥儿昏迷不是身体原因时,想到她身上所中的古灵巫术,马上亲自修书令梧晴雪去川西寻找东阁先生。
东阁先生是当世奇人异士,是大魏灵碎子之师父,只是东阁先生久居川西沼泽之地近六十年之久,普通人根本无法涉足走进沼泽一步,而他又不喜与当世名门仕族往来,在苍月大陆上,知道东阁其人,并知其隐居于川西沼泽的屈指可数,有些冒昧多次求见,皆被他拒在了庐居之外。所以,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回殿下,晴雪收到殿下的亲笔函,当夜就动身,只是殿下的坐骑雪箭被金铃公主借走,晴雪的坐骑速度慢了几日方寻到东阁先生。又适逢东阁先有庐居有客,不便马上动身,所以,晴雪留下十名影卫便先行回燕京!今晨,晴雪已收到影卫的消息,东阁先生已启程,近日便可到达燕京城!”余下的话梧晴雪也没有再解释,她赶回燕京自然是亲自打点挽月小筑的一切,景王府中有些重要的东西要带过来,她是顾城风最信任的人,她清楚知道顾城风所珍惜的每一物,所以,这些都要她亲力亲为!
一行人很快就走进了挽月小筑的主楼——凰宫。
楼高仅有一层,宽敞透亮,仅有一间大厅,当正中间的一扇壁画缓缓向两边移动时,露出了一条长长的白玉长阶,中间辅了一条黄金地毯。
确切地说,凰宫,它是一个地宫!
凰宫是百年前姚迭衣的寝殿,气派典雅,西海神木雕琢而成的天窗、桌椅、妆台、巨型床榻都饰以紫丹花雕饰以显赫富丽。
传说中,光这一间寝房就耗了十万人之力从西海运回神木,历时三年之久!
传说中,姚迭衣死后,尸身被顾奕琛从冰窖中带到这一间西海神木筑造而成的寝房。
随后七年,她就如常人般躺在那一张巨大的西海神木床榻上,仿如沉睡!
传说中,顾奕琛白天上朝,夜晚与一个死去的人同床共枕,达七年之久,直至后来,帝王下落不明!
此时,八个一等丫环伫立寝殿门口的两旁。
“把烛火灭了,记住,以后这里不许有任何燃烛!”顾城风眸光微微扫过寝殿四周的白玉兰灯。
西海神木集天地之气,如今既使已无根,但木中集含的气息去能持久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而这寝宫中每一个桌椅的摆放,所座地方向产生的微不可见的气流,都是缓缓涌向那一张巨大的床榻,烛火散发出的气息却会破坏这种气息的平衡,
“是!”白衣侍婢福身应了一声,便与另外七个分别走向各个角落。
她们皆是梧雪晴座下的一等丫环,奉梧晴雪之令从今往后在这里侍奉景王殿下。昨日入住收拾这里时,震憾之余却发现地宫无火烛,只料想是多年不曾有人入住,也不曾细想,便吩咐管事将景王殿下最喜欢的白玉兰灯带了过来。
八盏的白玉兰灯罩被同时打开,燃烧的灯芯被丫环们挑灭,寝房微微暗了下来。
“把床帐揭开!”
“是!”八个丫环同时走到炫丽的凤榻边,左右各执一边拉环,缓缓地拉开四扇帐帘的层层幕帘,只余一层透明的轻纱垂幔,榻中,薄衿如云霞般第一次跃入了梧晴雪的眼帘,梧晴雪自小伴在顾城风身边,眼力非凡,一眼就辩出,那是人间瑰宝天蚕丝。
顾城风眸光落在床榻上沿中央的凤首上,“晴雪,按一下凤首!”
梧晴雪抬首一看,这才注意到,原来那一张极大的床榻其实是一只展翅的凤凰,因为四周的床幔太多层,且不透光,以致让人无法看到整体。
除了顾城风外,如此集精美和奢华的凤榻足令寝殿中的人叹为惊止!
“是!”梧晴雪双足一蹬,身若流云般地飞向床榻高沿之处,轻轻一按,只听一声悦耳的流水声响起,寝房的顶端缓缓透出盈光,无数颗拇指般晶莹透亮的夜明珠从暗阁中露出,如点点繁星,瞬时,寝房之内亮如白昼。
在众人抬首,瞪视着上方,平素紧闭的唇越张越大,在众人嘴唇尚来不及合下,耳畔便传来顾城风清冷之声,“都退下!”
“是!殿下!”纵是梧晴雪再谨守本份,此时,亦忍不住将眸光悄悄移向顾城风怀中的人!
究竟是什么人,能得到顾城风如此的另眼相待,难道——
在离开凰宫前,梧晴雪福至心灵般看向妆台边矮案上的一把琴。这把琴造型极特异,有些象琵琶,却又不完全象,弹出来的声音也颇有些单调。
再从价值上看,除了看不出什么材质外,其它的都显得很拙劣,甚至连琴身的边角都没有打磨圆润,如果扔在市面上,恐怕是一两银子也无人问津,但琴的主人却将它珍爱似宝。
它还有一个很古怪的名字——吉它!
自从去年申苏锦离开苍月回大魏后,她就查觉到顾城风有些神不守舍,先是常常抚着这把琴发呆,或是通宵达旦不回府,每次回来时,身上带着一夜寒露,梧睛雪便知道,他彻夜未寝,一定是去了皇宫中的一处废园,那里易生沼气,皇宫中有不少人的太监宫女不明不白死在那里。
她是顾城风最信任的人,顾城风身上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但她却是少数知情人之一。
她也知道,顾城风很多东西不避讳让她知道,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谨守本份,且好奇心不重。他让她知道的,她守口如瓶,他不想让她知道的,她不会去探究。
所以,她也从不开口问主子的去处,可记得去年有一天,天气渐入冬季,顾城风回来后就受了凉,发了整整三天三夜的烧,在她侍药时,她无意中从他口中溢出的话听到“锦儿,锦儿”。
她很疑惑,既使是她是他身边最贴近的人,也一时猜不出“锦儿”是谁,因为名字里带锦字的人实在不少。
后来,她象心有灵犀般地去查究那把怪琴,上下左右各处寻找后,果然在琴底很不显眼的地方找出三个歪歪扭扭的刻字“申苏锦”!
当时,她只惊得一身冷汗,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去探究他的秘密,想不到得到的结果是如此惊悚!
在她的眼里,她的主子顾城风不仅仅凤流倜傥,他还长袖善舞,他的表演让世人都相信,爱美人不爱江山。
甚至连韩昭卿也认为,顾城风对她一片痴情。
可梧晴雪却知道,这一切只是表象,真正的顾城风的心象千年冰川,冰封至海底,既使化开,也是死水一潭!
可看到琴底所刻的三个字后,她突然明白了,顾城风患病的真正原因,因为从大魏传来消息,申苏锦回到大魏没几个月,突然昏迷不醒。申苏锦这个名字于梧睛雪亦不陌生,因为他是顾城风誓在必得的人,顾城风曾经在她面前直言,如果有一天,申苏锦肯效忠于他,他便是与他共享这个盛世江山,他也愿意。
她一直以为,这是男子间的识英雄重英雄!
现在总算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女子能真正走进顾城风的心里,原来在顾城风的心底竟藏着这种为世人所唾弃的感情,念上一个男子!
所以,当她收到顾城风密函,言明回程后,要迁居挽月小筑的凰宫之中,命她安排好一切时,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把这把琴迁移到这里。
可现在,她反而有些胡涂了,景王怀中分明是一个陌生女子,这女子与申苏锦之间到底有何联系?
梧晴雪心思恍动,神色却依然平静如水,领着一众侍婢,缓缓步上白玉长阶,离开了凰宫!
顾城风带着申钥儿进了挽月小筑,侍卫将送行的人挡在了小筑之外,贺锦年才缓缓随着人流散开。她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混混沌沌地随着人流走着,她知道这是一种雏鹰离巢时久久盘旋一般,她割不下自已的前世之身。
“总算找到你!快点回贺府,赤焰让我来通知你,庆安公主要带走六月!”
耳畔传来一声细细的声音,贺锦年倏地从冥想中激醒过来,她极精准地捕捉住声音的来源,对上了一双极平常的眼睛,那人似乎被贺锦年的敏锐感到吃惊,但并不否认自已的身份,悄然向她点了点头,轻声道,“赤焰已经跟上庆安公主的马车!你速度些!”说完很快地隐没了人群之中。
那是一张极陌生的脸,但他口中的赤焰是顾城风留在她身边的联络影卫。她今日去城门迎接顾城风时,还特意交代赤焰帮她照看六月。
根本无从多加考虑,贺锦年极快的抬首看向天上的烈日,可天空竟象是被捅破的火球,蜇得她眼睛一时无法睁开,她闭上眼,极力冷静思索,很快,脑子里很快地形成一张坐标图,并找到了一条通向贺府的捷径。
按压着剐了心似的焦急,一路疾行,她告诉自已,冷静!冷静!这决不简单!
庆安公主能在贺府十年伪善,直到寻到机会,在贺锦年兄妹去了大魏后方借林皇后之手,杀了这一对兄妹,充份说明她是个侍机而动之人,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所以,今日行动就决不会是临时起意,很有可能是策划已久!
一想到此,贺锦年马上停下了脚步,望着茫茫的人海,她的心跳得极快,如同一条极速运送血液的机器,将全身的血液挤向大脑,让她的精神集中到几乎跳进一个隔离的空间。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已进入最佳的沉思状态——
庆安带人来带走六月,赤焰一定是感知道庆安身边有潜在的高手,所以,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暗中跟随,并让影卫来通知她。
她此刻就算回去,也只能扑个空,甚至是让她堵截成功,她很可能空手而归,因为以她目前的功力,她无法与苍月的一流高手抗衡!
所以,她只能另辟蹊径,唯有——
贺锦年倏地睁开双眸,眸光厉如冰刃扎向天上的烈日,并迅速找出另一条路,发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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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前世申钥儿重生,目前只是冰山一角,这个文绝不同于凤凰斗,甚至在重生方面更不雷同,亲们等月揭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