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庆炎一条胳膊支在刘照君的背上,撑着自己,一只手环着刘照君的脖颈,片刻后颤抖着呼出一口气,在刘照君耳边低声说:“……我好疼啊。”
疼的好像要死了。
腹背接连受伤,又在水里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砸了很久,伤口还泡了水,不知道流进去了什么东西,沙疼沙疼的。血流的太多了,他现在四肢无力,眼前阵阵发黑,脑袋重的抬不起来,身上又冷又热,一直在出冷汗。
他是所有玄鹤卫里,对于大燕江南水土不服症状最严重的沂人,可能是因为以前一直待在干旱之地,从来没有碰上过这么多的水;又或是以前锦衣玉食惯了,这些天在荒郊客栈里住的实在是不算好。
纵观前二十年人生,他唯一吃过的苦就是练武练刀,还都是些不会致命的。
以前就算跟人砍杀的再凶,那也是在天行之内,有太医院天天候着给殷庆炎治伤,受伤了就能回家躺着睡大觉,唤一声就能叫来三福伺候,身边从来不缺帮手。
可现在不同。现在不是在天行,他没有能随时去就医的靠谱地方,也没有能躺下来安歇的地方,他身边就只有一个看不见的刘照君。
无知予人以恐惧。刘照君看不见他身上的伤势具体怎样,只是大概地知道他伤的很重,没有力气,走不动了。他不想把自己的伤势轻重程度表现出来,免得让刘照君又慌了神,不喜欢看刘照君害怕的样子……以前人们也不想听他的懦懦之言。
……可刘照君让他怕就说出来。
那一句话落后,他因为疼痛和难受而红了许久的眼眶一酸,刘照君抖肩把他那些积蓄已久的泪给抖了下来,负面情绪就跟山洪一样倾倒了出来。
好痛,好难受,想睡觉,想杀人。
又是些想要害他的人,跟同伴走散了,烦躁无比,伤口好痛。
他想回家。
殷庆炎用力眨了一下眼睛,眨掉那些挡着视线的泪水,再睁开眼时,见刘照君偏头,轻轻吻了吻他的眼角。
“……”殷庆炎的那些坏心情全都先往后靠了靠,他微微偏头,颤着声音说,“这边也亲一亲。”
刘照君依言亲了亲殷庆炎的另一边眼角,被殷庆炎的软睫毛挠的人中发痒。
“你身上毛发都那么软,怎么胯那么硬?”刘照君突然说道,“等你伤好了,还是得给你开开胯。”
殷庆炎:“……你怎么还记得这事啊。”
刘照君转眼看看前方的路,发现前面有一条竖着的深色宽线,他问:“前面是不是有一棵树?”
“嗯。”殷庆炎转头,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往左边走,右边的石头太多了。”
刘照君背着殷庆炎往西北方向走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天上又落下雨来,本来就潮湿的空气中又盈满水分,衣服干不了,也找不到能用以生火的干燥枯枝,这荒郊野外,连个能正常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殷庆炎指导着刘照君带他躲入一节横倒的树干中。这段有三人合抱粗的树干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倒了,树心被掏空,只剩一层又硬又厚的树皮横在地上,中间正好能用来避雨。
江南密林中有许多这样的空心古木,不知因何而成,来往的人们将其当做暂时避雨的宿地,樵夫也不会将其砍毁做柴。
刘照君坐在树皮上,而殷庆炎坐在刘照君腿上,偏头靠着刘照君的肩膀。两人就这么坐着听雨声,直到天黑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