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作者:珞塔
第21节
“清岩哥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你怎么也不管管啊！”
“怎么管？”冷慕寒一脸调侃的看着她，“方案一，我派人全天二十四小时看着他；方案二，找几条结实的铁链把他锁起来；方案三，我直接打断他的腿，这样既不用人看也不用铁链了，你觉得哪个好一点？”
冷慕雪瞪了他一眼，说道：“再这样下去身体真的会垮掉的。”
“你不是已经在帮他调理了吗？”
“他的脉象一直时好时坏，有时和健康人无异，有时却像濒死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脉象。”冷慕雪担心的说道。
“你若实在不放心，找你师父去帮忙看看。”
“师父才懒得管这些呢。哥，你就劝劝他嘛！”
冷慕寒似乎有几分感慨地说道：“不是我不劝，他自己想不通，谁劝他也不会听的，等他自己想明白自然就不会这样了。”
“可是……”
“别担心了，stant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呢。”
看着自己的妹妹不情愿的走出去，冷慕寒想起第一次见到楚清岩时的样子。
那时楚清岩刚刚4岁，而他也才9岁而已。
那时他跟随父亲来中国拜访老友，第一眼见到楚清岩他就不太喜欢这个孩子，只觉得从头到脚都透露出娇生惯养的顽劣气息。不过看着楚清岩对着父母撒娇时，他心里隐隐是有一丝羡慕的，他的母亲在刚生下妹妹不久就去世了，那时他也还小，过去了三年，他已经不太记得母亲的样子，而记忆中，父亲甚至从没对自己笑过。
尽管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冷慕寒还是微笑着走上前打了个招呼，毕竟严格的家教是不允许他在父亲的朋友面前失礼的。
楚清岩偏着头打量了他一会，笑眯眯的说道：“哥哥好。哥哥，爸爸前几天刚给我买了一个飞机模型你要不要看？还有还有，我有一条小狗，它叫arthur，我带你去看……”
冷慕寒还来不及回答，就已经被楚清岩拖着朝楼上走去，只好耐着性子一边保持着笑容，一边假装出对楚清岩说的话很很感兴趣的样子。
刚刚拐过楼梯的转角，周围没有别人，楚清岩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冷慕寒，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四岁孩子该有的表情，问道：“你累不累？”
“什么？”冷慕寒一愣，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说，你明明不喜欢我，还要装出一副亲切的样子，你累不累啊？”
还不等冷慕寒回答，楚清岩突然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朝着冷慕寒身后挥挥手，奶声奶气的说道：“妈妈，让哥哥教我游泳好不好啊！”
女人带着温暖的笑容走过来，摸了摸冷慕寒的头，说道：“那就要问小寒愿不愿意了。”
冷慕寒有些不自在的想躲开，却还是安静的站在原地，像一个邻家大哥哥一样，笑着回答道：“当然没问题。”
“你们注意安全哦。”女人笑着走开了。
冷慕寒看向楚清岩，意料之中的看到楚清岩又抹去了脸上的笑容，有些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你不是也在努力装成你父亲喜欢的样子吗？”
冷慕寒回忆着，好像就是从那时开始，他开始注意这个孩子了。4岁是就已经那样成熟的楚清岩，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倒下的人……
正想着，书房的门突然开了，冷慕雪一脸惊慌的站在门口，说道：“清岩哥受伤了！”
在楚清岩的卧房，冷慕寒看着那个鼻青脸肿一身血污的人，隔着半米远都闻得到他身上的酒气，压着怒火问道：“怎么回事？”
楚清岩转头看了看他，脸上带着好几块淤青的样子有些令人发笑，眼神中却只有漠然。
“怎么回事？”冷慕寒又问了一遍。
一个被派去跟着楚清岩的手下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在冷慕寒耳边简单的说道：“楚少爷去了地下拳场，后来是我们以您的名义出面才强行终止了挑战。”
冷慕寒立刻明白过来，在stant名下有几家地下拳场，每晚都会办擂台赛，只要还有挑战者，守擂的人就必须一直应战，打斗没有规则没有限制，许多人甚至会死在擂台上，但是每晚的擂主会获得高昂的奖金，因此吸引了不少亡命之徒，看楚清岩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被挑战了许多次了，只是他多半只是去发泄而已。
“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冷慕寒的声音更低了几分。
“是。”
几个人手下立刻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冷慕寒、冷慕雪和楚清岩。
“雪儿，你也出去。”
正在用酒精帮他擦拭伤口的冷慕雪停下动作，很担心的看了看楚清岩，她很少见到哥哥生气的样子，不由得担心现在的冷慕寒也许真会把那句“打断他的腿”的玩笑变成现实，对冷慕寒撒娇似的喊了声：“哥……”
冷慕寒似乎是默许了她留下，没再看她，而是转向楚清岩，冷笑着问道：“你是缺钱还是找死？”
楚清岩看着他，却一言不发。
房间里如死寂般的沉默着，冷慕雪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她一直在处理楚清岩胸口前一处血肉模糊的伤口，血迹清干净以后，露出一个用刀刻上去的“落”字。
冷慕寒瞟了一眼那个字，问道：“你还打算为他自暴自弃多久？”
又是一阵沉默。
见楚清岩不打算回答，冷慕寒也不想与他纠缠，淡淡的说道：“从今天起你不许离开这个房间一步，如果你觉得你有本事硬闯，尽管试试。”
“你凭什么管我！”
“如果你不在stant的领地，我就什么都不管，但是如果你在我的眼皮底下死了，我对不起伯父伯母的在天之灵。”
“你现在才来假惺惺的说这些！我，我的人生，早在我不得不加入兰荆堂的时候就已经被你毁了！你还想怎么样？”
“其实你知道父亲早就看中你了，就算没发生这件事，你也……”
“我说的不是这个！”楚清岩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做杀手是我楚清岩的命，那我认了！兰荆堂和stant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可是如果我没去兰荆堂，我就不会认识他！你为什么让我遇见他又让我失去他！你有什么资格一次又一次地决定我的人生！”
冷慕寒轻轻皱了皱眉，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我让你失去他？”
“你别装傻了好不好？”楚清岩冷笑，“stant和家族关系很好吧，alfred去了中国冷云会不知道？他对任何人都没提起，却偏偏把我被关押的消息透给炎落，用意何在？这一切难道不是你授意的？你可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
冷慕寒觉得楚清岩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一时也想不出个所以，只注意到他提到了“冷云”，便回答道：“我会把冷云召回来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的。但是无论因为什么原因，你也不该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你也懂医术，你自己的身体情况你自己应该清楚，这样的醉生梦死毫无意义。”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你怎么可能明白失去最重要的人的感受，你这种人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在乎的人吧！”楚清岩嘲讽道。
一瞬间，冷慕寒的表情僵住了，目光变得有些游离，呼吸也不由得急促起来。
冷慕雪停下手中的动作，担忧的看着他，轻声喊道：“哥？”
冷慕寒仿佛没听到一样，下意识的抚摸着自己的无名指，动作就好像是在……抚摸一枚并不存在的戒指。
“哥！”冷慕雪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
冷慕寒猛地回过神来，深呼吸了几下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冷冷的说道：“我有没有过在乎的人都无所谓，但是无论如何，我不会一直自暴自弃。”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哥，清岩哥不是有心的。”冷慕雪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冷慕寒轻轻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脚步似乎变得沉重了许多。
冷慕寒走后，冷慕雪一声不吭的帮楚清岩包扎着伤口，和前几天活泼的样子完全不同。
楚清岩觉得有些异样，他心里埋怨的从来都只是冷慕寒，毕竟冷慕雪比自己还小一岁，是不该迁怒于她的，询问的说道：“雪儿？”
冷慕雪继续低着头处理伤口，用略带讽刺的语气回答道：“这么多天你终于肯理我一次了。”
楚清岩沉默片刻，又一次：“雪儿，怎么了？”
冷慕雪摔下手中的纱布，抬起头的时候，双眼中已经噙满了眼泪，带着哭腔喊道：“如果哥不原谅你，我也不会原谅你的！清岩哥你的话太过分了！”说着，眼泪涌了出来。
楚清岩发现，无论是之前的尤菲儿还是现在的冷慕雪，他对女孩子的眼泪永远手足无措，左右看了看，也只好找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小心翼翼地递给她。
冷慕雪推开他的手，哭得愈来愈厉害，说道：“你以为那段时间哥哥活得很轻松吗！你生气，你不满这些我都理解，哥哥也一直很后悔当年没有及时去帮楚叔叔，可是你怎么可以对哥哥说那么过分的话！那时候洛云哥死了啊，你知道哥哥有多难熬吗！”
楚清岩回忆了一下刚刚冷慕寒失态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哄劝道：“别哭了好不好，洛云是谁？”
“那个叫炎落的人对你有多重要，洛云就对哥哥有多重要，这样你明白了？”冷慕雪抹了抹眼泪没好气的回答。
楚清岩沉默，这些事冷慕寒没说过，他也无从知晓，他一直在发泄着自己这些年的委屈与不满，是不是有些太自私了……
“洛云哥是为了哥哥而死的，哥哥赶去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只能看着洛云哥慢慢死去。你们只是分开了，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回去找他啊！可是哥哥要怎么找回一个死了的人？”
“……”楚清岩哑口无言，如果炎落死在自己面前，那会是什么感觉？他不知道，也永远不想知道，甚至想都不敢想……
“如果你不去和哥哥道歉，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对不起，是我不好……”楚清岩苦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洛云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冷慕雪回忆了片刻，回答道：“如果世上真的有神，洛云哥就是最接近神的那个人……”
第56章洛水寒（上）
第五十二章洛水寒（上）
洛云不知道这世上有没有“命运”这种东西，只是如果那年不曾遇见冷慕寒，他的人生原本该是闲适安逸的，不必有那么多的腥风血雨。
“云，你有没有后悔遇见我……”
冷慕寒轻轻叹息着，抚摸着一枚永远没机会戴在无名指的戒指，夜静无人，回答他的只有满室清冷的月光。
“秋！”洛云左手拎着书包从学校走出来，朝马路对面的一辆车子挥了挥手。
车窗摇下来，一个女人朝他轻轻招了招手。
洛云笑着朝车子走过去，突然冲过来一个小女生，把一封信塞到他手里，红着脸跑开了，洛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14岁的他，身上几乎带着这个年纪孩子能有的全部光环：英俊的容貌，优异的成绩，学生会主席，校篮球队的主力……优秀的人往往遭人嫉妒，但是没有哪个认识他的人会不喜欢他，他的光芒让所有人黯然失色，却仿佛本该如此。
“云，你很受欢迎嘛。”秋漓看着刚上车的洛云笑得很温柔，连右脸上那片黑色的刺青都不像平时那么骇人了。
“是吗。”洛云浅浅笑了笑，岔开了话题：“你上午才刚回来吧，其实不用来接我的。”
“很久没见到你了。”
“小轩最近还好吗？”
“放心，他在隐先生那很好。”秋漓回答。
“那就好。”
洛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究竟是什么人，唯一确定的亲人，只有一个孪生弟弟洛轩。从他记事起，便一直是在秋漓身边长大的，他学会的第一次不是“妈妈”，而是“秋”。他直觉地认为秋漓其实就是自己的母亲，可是秋漓从未承认过，他也不愿多问，不管是与不是，秋漓一定有自己的苦衷，何必追问而引起她的伤心事。
秋漓有一个故人被称呼为“隐先生”的故人，在洛云看来，是个很古怪的男人，小时候他和洛轩都跟随过隐先生一段时间，洛轩选择留下，而他却觉得那段日子索然无味，独自离开了，秋漓在则在他和洛轩之间来回跑。
“秋，你说，小轩是真的喜欢那种生活吗？”洛云若有所思的问道。
“那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秋漓反问道。
“谈不上喜欢，也不是不喜欢。”
“你一直是这样。”和他一样。秋漓默默把后半句话留在了心里。
洛云耸了耸肩，转头看向了窗外，是啊，他一直是这样，所有事情做起来都游刃有余，却好像从来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喜爱或执着，只是日复一日的活着而已。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视线中掠过去，洛云下意识地喊道：“停车！”
“怎么了？”秋漓停下车问道。
洛云迅速的回忆刚刚眼前的画面，意识到了吸引他注意力的东西，说道：“那条巷子里有人受伤了。”
秋漓戴上帽子遮住太容易引人注意的脸，半信半疑的跟着他下了车，走进刚刚经过的一条窄巷，果然，一个小男孩倒在一滩血泊中，远远看去，只觉得这么小的身体怎么可以失掉这么多血。
“秋！他还活着！救救他！”
秋漓听到洛云的喊声，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走上前搭上男孩的手腕，片刻后拿出一个小盒子，从里面选出一颗药丸，给男孩服了下去。
洛云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男孩身上，直到看着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才松了口气，问道：“他是不是没事了？”
“失血过多而已，先把他带回去吧。”
坐在车上，洛云不时回头去看被安置在后座上的男孩，突然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是谁？他从哪来？他为什么会受重伤？
“云，你今天很不一样。”
洛云突然回过神来，问道：“恩？什么？”
“第一次见到你着急的样子，很有趣。”秋漓轻笑着。
“我有吗。”洛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心思仍然牵挂在那个孩子身上。
第二天，洛云放学回家直奔昨天为那个男孩安排的客房。
男孩躺在床上，身上的枪伤刀伤乱成一片，眼神却充满着强烈的敌意。
“你醒了，我叫洛云。”
男孩没有说话，只是眼珠稍稍朝他的方向转了一下，却又立刻转回去恨恨的瞪着秋漓。
“秋，他怎么了？”
“他刚才不肯好好配合我包扎，我就先让他动不了了。”
洛云这才注意到男孩身上扎着几根银针，显然就是男孩不能动的原因了，有些无奈却又有些想笑，很多时候秋漓的行事方式很像个小女孩。
“秋，先把他放开。”
秋漓手一挥，没人看清她的动作，几根银针就已经被取了下来，男孩好像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恢复了行动能力，猛地夺过包扎时用的剪子。
“我告诉过你了。”秋漓不太高兴的说道，把药和纱布都塞进洛云手里，说道：“交给你了。”
“我叫洛云，你叫什么名字？”洛云坐在他床边，仿佛没看到那把近在咫尺的锋利剪刀。
男孩不语，洛云也没期待他会回答，接着问道：“如果你非要拿着它才比较放心的话，那你就拿着，不过不要乱动，让我帮你把伤口包扎好，行吗？”
洛云始终温和得笑着，却透露出坚定的态度，兀自拿起药在男孩腹部的一处伤口上小心翼翼地涂着，从小耳濡目染秋漓的医术，从前洛轩又常常受伤，这些基本的伤口处理方法他也做得很熟练。
安安静静的包扎完全部的伤口，男孩也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剪子，只是疼得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你要不要止痛剂？”洛云问道。
男孩看着他，不语。
“如果需要的话自己拿，我猜你应该会静脉注射。晚饭待会我给你端上来。”洛云把一针药剂放在了床边，走了出去。
下楼走进厨房里，秋漓已经在准备晚饭了，洛云走过去，一边帮她打下手，一边无奈的笑道：“他一句话都不肯说，连他的名字都没问到。”
“伤到那种程度，多半是被人追杀的。你捡了个麻烦回来。”
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秋漓秀眉微皱，说道：“麻烦来了。”
秋漓走出去打开门，看着门外黑压压的一群人，波澜不惊的问道：“你们是谁？”
“我们少主是不是在这里？”一个人站出来问道。
“你都没告诉我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少主是什么人？”秋漓笑吟吟的反问道。
“你少废话！快点把我们少主交出来！”
秋漓眼神一凛，已然是动了杀心，她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从前她在杀手界的名声犹在寄风之上，第一次有无名小卒敢这样对她说话，手指微动，藏在身上的毒针眼看着就要取了对方的性命。
“住手！”人群后面突然走出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众人自动散开一条路，让男子走上前来。
秋漓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是谁？”
“您可是秋漓？”男子问道。
“是又如何。”